程曜不說話了。
又等了會,她看旁邊寧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知為何有些羨慕。
無欲則剛。
程曜想了想,第一次想要與人說些心裡話,於是便開口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劉瑜帶來嗎?”
“我不喜歡猜人心事,但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等這麼久還沒有魚,寧野乾脆收回魚竿,把銀鉤甩得更遠。
良久。
程曜的聲音才輕聲娓娓道來。
“我八歲才習武。八歲之前,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弟弟能學武騎馬,父親帶著他出門遊學,天地廣闊。我就要呆在一方天地中學我不喜歡的東西……”
“你可能不知道,我母親是因紅杏出牆,被我父親一劍殺死。在那之後我就一直在軍營裡生活。第一次來癸水時,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軍營裡的營妓告訴我,月事帶該如何用,癸水期間應如何保養身體。我不懂的事,她們都會教我。”
“後來,等我長大,軍營裡的男人也各自有了家庭,一個阿伯發軍餉時總會給他的娘子女兒留下大部分錢,休沐之時,我曾遇到過他,他會給自己妻女挑選布料,買零嘴。那一刻我就在想,我的父親,為何不是他?”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說服我自己,是因為我父親是城主,他太忙,事務多,沒時間管我。可是,程和被他帶在身邊,我父親會關心他,路過鋪子也會買程和喜歡的東西,他為程和做的一切,我從未體會過。”
……
寧野一動不動,似是在聽,又似是在專心釣魚,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但程曜明白,寧野在認真聽她訴說。
隻是不想給打斷她。
“你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幻境中的時嗎?我因著此事不敢安眠好幾日,生怕睜眼就會成為現實。聽聞軒文帝之事後,更是焦心勞思,以我阿弟的性格,他從小被嬌寵養大,程和可能會成為下一個趙文。而劉瑜,就是我自己。”
果然。
寧野猜中了。她對程曜了解不多,但在滄衡城住的那一段時間,足夠讓她大致了解程曜生平。不被父親寵愛的女兒,軍營中長大,能力出眾卻處處受到打壓……隻因不被父親寵愛。
“我曾在生死簿上,與裴司一齊看過五百年前劉瑜的介紹。”程曜自嘲笑道,“看完後,若不是名字不對,我都要懷疑那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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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能理解我為什麼不同意嗎?”
寧野緩緩開口:“若劉瑜想起自己是皇女,家國已亡五百餘年,偏心的父親不願轉世非要見自己,見完後也無結果。反倒這一生不會再過好。曾在權力之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能調整心態還好,若調整不好,她該如何以平民女子的身份自處?”
沒有手握大權的時候便不會去想。
一旦體驗過了,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放手。
權欲之毒沾染半點,便會滲入骨髓。
程曜驚訝地發現寧野居然能懂自己,由此心中愈發確定,寧野可能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你……”程曜剛開口,就見寧野眼中放出光亮。
“上鉤了上鉤了,有……我去,怎麼是個未成年。”
那魚的個頭小小的,比巴掌還小。魚腹銀白,背上是青灰色。寧野把它從魚鉤上取下丟回池塘。
“看來今晚釣不到大魚了,你困了嗎?不困的話再繼續和我釣會?”
程曜心知她不可能大晚上不睡來這釣魚,隻是為了陪自己而已。但程曜不想回去,一回去躺下,腦中儘是幻境和軒文帝之事,根本睡不著。
“再陪陪我?”寧野淺笑著問。
不等她回答已經熟練地打窩,再丟下魚鉤。
這一次,她丟得更遠了。
程曜忽然對她很好奇:“你父母,是什麼樣的?”
“不知道呀。”寧野麵上沒多大表情,“我出生就是孤兒。之前我也想過,為什麼我父母要丟下我。後來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
“接受父母不愛自己,是我前半生要接受的事實。”寧野淡然說出這句話,程曜卻像被電了一下,驀地瞪大雙眼。
寧野將魚竿放到一旁,插入草地,等魚上鉤:“可能大部分人都覺得父母怎麼會不愛自己呢?但我是知道的,不是絕大部分父母都能稱作父母。他們抱著利益目的生下孩子,一旦發現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就會把孩子當做商品推出去。”
程曜雙手緩緩攥緊,目光沉沉,如被魚線打破的水麵,攪亂的月色和無邊無際的空寂。
她們在池邊坐了一晚上。
時不時說起話。
純狐卿是在後半夜發現寧野不在房中的,他找了半天才發現她與程曜在一處,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
又見她們在談心,隻好窩在一旁鬼鬼祟祟探頭盯著二人有沒有逾矩之處。
結果她們呆在一塊談天說地,什麼都沒做。
純狐卿進了裴司身體後也變得像個凡人,困得要命,趴在樹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黎明時分,深藍色天空上的明月被灰色雲朵遮擋。
蹲了一晚上,總算掉到一條大魚。
兩人歡天喜地要回驛站,意外看到躺在路邊蜷成一團的純狐卿。
程曜經過一晚上,情緒已好好許多,戲謔看了眼寧野,便提著大魚回去。
寧野頭疼地去拍拍純狐卿。
他半趴在地上,像一隻小獸。半夢半醒間見到她,想也不想吐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
這是狐族之間替對方梳理毛發的動作,讓寧野手臂一僵。想到原先那隻潔白的小狐狸,她心中柔軟下來,伸手打橫抱起他。
純狐卿躺在她懷中,發出一聲夢囈,將額頭貼在她脖頸處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