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茭杯三次,三次皆是立起。
純狐卿皺皺眉,不懂是什麼意思。
他剛剛在心中問寧野是否冒犯,肉身佛卻無回應。
小小一間房子,四人都睡下有點難。這間屋子明顯被當成雜物間,四周堆放的皆是雜物。
可誰家正經人會把一具肉身佛放在此處?
純狐卿不放心她離肉身佛這麼近,挨在寧野身邊,靠著牆閉眼休息。
夜靜悄悄的。
屋子外偶爾傳來腳步聲。
外頭月色正好,透過封住的木條縫隙悄然落入這間不大的屋子。
一朵黑雲飄來,遮擋住明月。
屋內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純狐卿迷迷糊糊間聽到屋中突然出現了第五個活著生物的呼吸聲,又輕又緩又慢,幾近於無。
他被驚醒,環顧四周,並無他人進來。
寧野覺察到他的不安,翻過身將一隻腿搭在他腿上,輕輕拍了拍
他曲起的小腿處呢喃道:“快睡吧。不會有事的。”
誰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
他現在沒了法術,根本不敢在不安全的地方睡覺。
純狐卿想把她揪起來罵一頓,終究是舍不得,握住她的手躺下,聞著她身上的皂角香氣,迷迷糊糊間不自覺睡過去。
可在夢裡,他又聽到了第五個人的呼吸聲。
這一次,門外也同時出現至少四個人的氣息。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卻沒有睜眼,仔細去聽屋內的呼吸聲究竟從何何來。
越聽越不對勁,似是身後發出的。
純狐卿微微睜開眼,想慢慢轉過頭去看怎麼回事。
身前的寧野不知道夢到什麼,手“刷”一下搭在他腰上。
純狐卿瞬間麵紅耳熱,太,太近了……
她幾乎要把自己摟進懷裡。
可就在這時,寧野迷迷糊糊地問:“狐狸,你的手怎麼乾乾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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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
兩雙眼同時睜開。
純狐卿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脖子一緊,寧野抓起長槍捅入看不見的黑暗中。
程曜拔劍越過他,指向暗處,殺意澎湃:“是誰!”
烏雲飄開,微光滲入。
耳邊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筋骨斷裂聲。
裴司在眾人身後撥開火折子,點亮一方天地。
四雙眼睛同時看到那具枯瘦如柴的肉身佛被寧野長槍釘入雜物中,單薄的一層棕黃色人皮批蓋在白骨上,身上法衣散開,一排排肋骨凸起,似要刺破人皮。他的指甲又長又黑,尖利地不似人手。
“他沒有血!”寧野看到自己長槍捅入的地方就隻是捅了進去,並未崩濺出任何鮮血,拿不準他是個什麼東西。
這肉身佛般的東西掙紮著,肚子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蠕動,圓溜溜的。
程曜注意到了,二話不說提劍挑開他的法衣。
隻見這具肉身佛被衣物遮蓋的部分明明是男子模樣,卻似產卵般生出一個又一個的肉球,其中還有嬰兒狀的東西。
他伸手過來,深深凹陷下去的雙眼似人似鬼。他張大嘴,發出嘶啞的叫聲,但又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寧野拿不準這具肉身佛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微微鬆開長槍。
純狐卿卻在這時開口:“被他殺了吧。”
“啊?”寧野和程曜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連裴司也麵帶訝色:“狐兄,我觀他,好像是個人?”
“不是了。”純狐卿緊緊盯著長槍下的肉身佛,眼中彌漫寒意,“殺了他,照著肚子砍成兩段。”
程曜愣住:“腰斬?”她猶豫看向人不人鬼不鬼的肉身佛,“你,你確定嗎?他不是人?”
“快點。解決他,我們不能在這待下去。”純狐卿一指門外映在窗紙上隱隱綽綽的人影,“外麵至少五個人在支著耳朵聽動靜。”
純狐卿不會讓他們濫殺無辜。
寧野狠下心腸,稍微避開,讓出一個操作空間給程曜。
程曜看到寧野把目光投向她:“……”
她來就她來吧。
程曜站在肉身佛身旁,握緊手中的劍。
手起劍落。
寒光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沒入腰腹。
熟悉的血腥混著臭汁在肉身佛身下彌漫,他顫動兩下後便不動了,一顆黑溜溜的珠子滾出,被程曜踩碎。
寧野這才意識到。
這具肉身佛……居然是魔族?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沒等她想明白,程曜一連把肉身魔產下的嬰兒卵劈碎。
純狐卿已經一腳把屋門踹開,跑到外頭。
裴司程曜連忙跟上。
寧野卻在這時吹燃自己隨身攜帶的火折子,俯下身去看肉身魔。
他嘴長得大大的,臭汁與血液一點一點溢出。凹入的雙眼盯著她,逐漸暗淡。
她正要去查看這具身體的特彆之處,門外爆發出尖利的哭聲。
“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那個怪物看著像是肉身佛,但他吃人!吃小孩,我們也實在沒辦法。前方打仗,我們沒有棲息之地隻能日日不安睡在此處……”
寧野正要起身出門,眼角餘光卻瞥見長而尖的指甲朝自己揮來。
她猛地用槍擋開,趁肉身魔虛弱,提槍連捅它好幾槍,確認它死了這才心有餘悸地把一乾雜物踢到它身上,走至門口,返身把火折子丟了進去。
火苗爬上腐朽的木板和布料,逐漸形成大火,愈燒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