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原是裴家為裴司定親的女子,去廟裡上香之時被人拐走,一路輾轉到西寇國。與她一齊被拐走的,還有那幼童。
他們回來之後就沒見著純狐卿,看樣子是氣得不輕,連他最愛吃的蝦餅和醬排骨都引不下來。
不過還是多出來的二人比較著急解決。
吃完晚飯。
裴司與女子走至驛點外說話去了。
寧野盯著那矮個女孩左看右看,問:“小寶貝,幾歲啦?”
“你說話能不能正常點,彆夾著嗓子!”程曜嫌棄,轉頭用甜膩的嗓音說,“寶寶,家在哪啊?”
她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程曜,你好惡心。”
“謝謝,你也是。”
女孩眨巴眼,一雙黑葡萄般水靈靈的大眼睛怯生生看著麵前兩人。
寧野程曜逗了她半晌。
女孩這才說:“我今年,六歲了,家住婺平村,我叫吳招娣。”
聽到這個名字,兩人都沉默下來。
沒等她們繼續開口,女孩接著說:“你們不用把我送回去,我是心甘情願被我爹娘送人的。我家裡七口人,實在養不了這麼多孩子,所以,我不能成為父親母親的負擔……”
女孩說到最後,憋著一泡淚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程曜那個憐愛啊,語氣愈發溫柔:“你說的這些話,誰教你的呀?”
“是爺爺奶奶教的。”
寧野隔著破爛發酸的衣物去摸女孩的骨頭,轉頭對程曜說:“這孩子根骨不錯。”
程曜從小習武,也去摸了摸女孩的骨頭:“確實還行,怎麼著,你想要?”
“想,鏢局需要新人。”
“隔這麼遠路程你要怎麼送過去?”
“靠驛點啊,有來的就有去的,一程接一程,總會送到。”
程曜想起之前滅門傳聞,有點支吾:“你,你們鏢局不是那啥,還養得起一個孩子嗎?”
“嗯。看五月來信說,青竹自打過去後,鏢單生意興隆已經排到下下個月,還是挺缺人的。”
但奉遠鏢局如今青黃不接,五月時常來信說缺人,自己送一個過去應該可以。
寧野這邊沒多大問題。
接下來是這女孩願不願意。
掌櫃親自領著女孩到處看,為她講解鏢局要做的事。
程曜趁此機會,詢問寧野能不能等她回滄衡城後把驛站消息網的權限給她一點,幫助官府破案。
寧野與程曜說了實話,流浪在外,她這個大當家還有名無實。等回去奉遠總鏢局與眾人商議後才能給準話。
兩人處境都差不多。
有名無實。
掌櫃帶著女孩回來,說她願意。
那就安排上。
寧野寫信告訴離此處最近的三斛城分鏢局,過幾個月有個女孩要來。
安排好一切。
裴司與那女子也回來了。
二人瞅見裴司那為難的神色就知道碰上了麻煩事。
她們心照不宣,等女子上樓回房休憩後這才圍到裴司身邊。
“怎麼樣?她不願意走?”程曜一猜就中。
裴司點點頭。
“我要是她,我也不走。”寧野捧著一碟油炸花生走來,“喝不喝酒?”
“喝。”意外的,是裴司回答這個問題。
看樣子是愁壞了。
“夥計,再來兩壺冷酒。”
“好嘞,大當家的稍等。”
透過窗戶,能看到夥計去了後院井邊,利索地把存放在井底的一個大木桶提了上來。
月色明亮。
約莫是聽到了動靜,純狐卿的聲音從樓上響起。
他也要了一壺冷酒。
夥計當即取出三壺酒,給他們送去。
臨走前,夥計的囑咐道:“這西寇城的冷酒較烈,有三碗不過崗之稱。”
能有多烈?
寧野不信邪地拔開木塞,給三人都倒了一杯。
酒水入喉,冷得似要在喉嚨裡結冰。
兩杯下肚。
裴司開始訴說心事:“剛到這,她說看見我了,千求萬求才求了個乞兒送信。我與她,世家聯姻,後來她父親升遷,我一個白身便配不上她,這門親事便作廢了。她說喜歡我,可我知道她喜歡的是我堂哥,又不甘心做妾,隻能退而求其次。反正我生得與我堂哥七八分像,裴家底蘊深厚,也沒什麼不好。”
“說重點,你喜歡她嗎?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程曜懶得聽他那些唧唧歪歪的情史,她們明天就要上路,可不能因為兒女情長耽誤了。
“我對她沒有感覺,但她們家曾在我家被滅門之後伸出援手,我……我不能不管。”
那就是人情債。
程曜踢一腳寧野,往上方使眼色。
悶聲喝下半壺冷酒,寧野有點上頭,盯著程曜問:“你眼皮抽筋了?”
“你這是喝了多少?”程曜拿過酒壺一看,其中一壺居然空了。她眼睛一轉,不知從哪又弄來一壺催著寧野喝下。
寧野又不傻,喝了幾口便停下,狐疑地問:“你往裡麵投毒了?”
“哪能啊!”程曜說著,自己也喝了幾口。
裴司不知道程曜想做什麼,靜觀其變。
等喝到寧野眼神不複清明,程曜立馬趕人:“這沒你事了趕緊走,去把純狐卿哄好,明天才能上路。”
“我就知道你個王八蛋套路我。”裝醉的人立刻直起身子,“我不管我要聽完。”
程曜沒想到寧野酒量居然不錯,把她往樓上推,一邊推一邊說:“……祖宗你趕緊走吧,先把狐狸哄好了,這我能解決。”
她這是故意要把自己支走?
寧野看看裴司,又看看程曜:“算了,你想讓我走我就走吧。”
程曜欣慰:“傻孩子懂事了。”
“滾!”
寧野拿著項鏈盒子上樓。
程曜重新坐回木椅,把那壺新拿的烈酒撤到一旁。
裴司抿一口冷酒:“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知道我為什麼支開她?”程曜咀嚼著花生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