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福接過來念了起來
“二產線班組長李明,維修工沈天,公會婦女主任徐萍萍,工人孫衛國、劉源……”
念了七八個名字,都是廠子裡的一批骨乾和比較出風頭的人,之前下崗沒輪到他們。
李明浩和劉德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些人,全是他們倆的鐵杆,他們兩搞串聯、各種活動,都是靠著這些人在私下跑腿聯係,搖旗呐喊。
奇怪的是,這些人平時大多也不顯山不露水的,那些明麵上的鐵杆,已經被列入了這次下崗的名單,剛才念到的這些,都是私下裡交情很深,連何新福都未必知道。
廠長是怎麼摸清的?
念到最後,何新福的聲音頓了頓,眼皮一翻,掃了眼李明浩和劉德才,繼續說“二產線主任劉德才,公會副會長李明浩。完畢!”
最後這兩個字,是何新福自己加的!
他很久沒有這麼解氣了!
群體之間矛盾的來源,大多還是立場不同;他跟著梁一飛,天然立場就在梁一飛這邊;
自從梁一飛接手廠子,何新福一幕幕都看在眼裡!
連他都為梁一飛抱不平!
和之前羅貢獻相比,新老板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憑什麼啊?以前羅貢獻在這裡,工人都不敢這麼鬨,現在換了個好老板,反而變本加厲了!
說白了,不就是吃準了,人家梁老板想好好辦廠子,想走正路嘛!
說得可憐點,這不是欺負好人嘛!
你李明浩、劉德才算什麼東西?你們再怎麼為了工人爭福利,說到底,還不是廠子裡拿錢,廠子效益不行,你們爭個屁啊!
最後好人都你們當了,出錢的老板反而成了惡人!
這次好了,你們不是帶人來鬨事嘛,現在看你們自己怎麼收場!你們自己要是不肯下崗,那就不能怪廠長不答應你們的條件!
那就是你們這幾個人,和全廠下崗職工作對,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斷了幾百號老工人的活路!
下崗辦不好,在崗的人,也沒法安安心心漲工資!
到時候,你們兩不下崗,那就是和全廠人作對,看你們以後還怎麼動不動就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來鬨事!
果然,一群退休老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李明浩和劉德才。
“兩位,名單我也說了,你們兩和這些人什麼時候打報告下崗,我什麼時候給下崗工人發錢。如果堅持要留下來,那也好辦,我這是私營企業,我直接辭退你們兩個。到時候,什麼下崗補償也不要再提了。”梁一飛淡淡的說。
“你憑什麼!”劉德才腦門上青筋都隱隱約約的崩了起來。
老頭氣得不輕,他也覺得憋屈,沒想到帶了一大堆人來,反而被梁一飛將了一軍。
梁一飛沒理睬他,看向李明浩,說“李師傅,你怎麼講?”
李明浩臉上的神情連續變化了好幾次。
一方麵,他很矛盾。
他也有點想不通,明明自己是一心為了工人好,從頭到尾,從進廠子第一天到現在,他從來都沒有為自己圖謀過什麼好處;可是怎麼他現在就變成工人們的敵人了呢?
自己不走,工人門就拿不到補償。
連餘飛翔那種偷廠子裡貨去賣的人,都能繼續留下來,還當保衛科主任,他一心為廠子,最後卻要被趕走!
這口氣堵得慌!
另一方麵,他也很清楚,再頂下去,沒用。
以前,以他為首,加上劉德才、餘飛翔、於和平,這些人聚在一塊,在全廠的影響力比廠長還要大的多,一呼百應!
全廠上上下下,他李明浩一句話,比廠長都好使!
可是梁一飛掌權以來,他這些影響力,不知不覺的就被削弱了,要個債,要的離心離德,一大半人都跟他結下了心結;梁一飛開了個下崗會議,廠子裡一大半中層乾部就轉向了他。
到後來,他能用的人,就隻剩下幾個鐵杆,想要製造聲勢,就隻能依靠這些已經退休根本不願意再熱麻煩的老人們。
可即便是這樣,今天會議室的決議一旦傳開,連這些老人們都不會再支持他。
甚至那幾個鐵杆都不會。
沒人支持,他就是想鬨事,想造影響,也造不起來!
他一輩子為了同事們爭福利,最後自己卻成了孤家寡人。
梁一飛給出的條件,在全省都算是最拔尖的,這個條件如果還不滿足,連一向很重視下崗工人安置的南江國資局都不會答應!
畢竟也不能讓企業家傾家蕩產!
看著白柏言一群老人們蒼老的臉,李明浩隻覺得即心酸,又無力,一種從小受到的自我犧牲得精神湧上心頭,深深歎了口氣,說“梁老板,隻要你說話算數,我主動下崗,其他人的工作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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