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說有沒有本事、技能了,就算有,企業也不會要那些坐過牢的人。
“這就是我要講的第二個事情了。”梁一飛晃了晃手頭剛才抽出來的那張紙,說:“根據統計,1993年開始,非公有經濟蓬勃發展,在全國的經濟總量中,非公有製經濟,已經占據了三分之一的份額。”
放下紙,說:“同誌們,這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非公有製經濟啊?就是個體戶,就是小老板,就是我這樣的私營企業家。以前,要找工作,隻能進國企,國企當然不要你我這樣的人,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百花齊放,咱們的路一下子就寬敞了,私企老板、個體戶,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做坐牢,人家要的是賺錢,隻要你有本事,有一技之長,就能在外麵站住腳!活得不比誰低一頭!比在國企裡的,活得還要滋潤!”
頓了頓,說:“那還有人講了,我啥都不會啊。我告訴你們,這年頭,隻要你肯吃苦,肯賣力氣,就能賺的到錢!不會技術,淌汗總會吧,你提個籃子去火車站賣涼開水、賣茶葉蛋,都不會餓肚子,賺的錢,比一般上班還多!”
這一次台下幾百雙眼睛看著他,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
話語是有力量的,但話語的力量並不是無窮的,至少梁一飛現在還做不到這一點。
有些話在台下能引起笑聲、掌聲、思考,有些話未必能引起全部的共鳴,這幾百號形形色色的囚犯並不是機器人布景板,而是各有各自的經曆、思想、水準,會思考的活生生的人。
但是,能讓幾百號人,去思考他的話,而不是和往常聽完公式化報告後根本不朝心裡去,這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正如陶山河所言,哪怕隻有十分之一的人,因為他的話,而有任何一點好的改變,梁一飛都算是做了一個大功德。
在報告會的最後,梁一飛倒是真正給出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東西:從今年開始,新時代和白湖監獄合作,每年為新時代免費辦兩期補習班,專門培訓英語。
英語這東西,不要求文化底子、學曆,隻要願意學,都能多少學會一點,而且在當前社會上是非常有用的一門技能。
先辦一年,如果反響還不錯,梁一飛甚至考慮,派單位的會計之類的專業人員來進行專業培訓。
之前對於這些獄友,梁一飛內心的態度很明確:有感情,但工作上敬而遠之。
可是等有了一定的成績,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再回頭看,其實監獄裡也是能發掘人才的,在監獄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如果還能認真學習,提升自我,那說明這樣的人更加渴望美好生活,更加懂得珍惜,未來未必就一概不用。
報告結束之後,梁一飛專門找陶山河開了個後門,在會客室裡,和當初一個寢室的幾個室友見了個麵。
一個寢室個人,梁一飛離開,這幾年陸陸續續又有離開的,換了新血,還剩下的故人也就三個了。
投機倒把進來,在監獄裡私下做生活物資倒賣的老屁股;為了給兒子報仇,縱火燒死仇人全家,無期徒刑的陝北漢子李大壯;聚眾鬥毆欺行霸市的菜市場菜霸李虎。
老屁股、李大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此時看到梁一飛,眼神裡有種很深邃的東西。
梁一飛能感覺的出來,這兩位老哥好像在對他說:老弟,你在外麵要活得更好更精彩,就當幫我們那份補回來了。
李虎當初還欺負過梁一飛,此時見麵,相逢一笑,揉著板寸很不好意思的講,還有一年就出去了,到時候兄弟你幫襯一把。
梁一飛本就是個淡薄感情的人,之前和這幾個人的大部分相處經曆,其實還是已經死掉的‘小梁一飛’,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幾個算不上好人的家夥,產生了一股子親近。
這是幾個同樣艱難生活的人之間的共鳴。
見麵時間不長,給這幾個人留下了幾條煙,一點兒加餐的錢。
離開會客室,直接去了監獄長辦公室,陶山河有事要找自己。
一進門,就看見陶山河換了便裝,辦公室裡還有另外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個頭不高,卻顯得十分彪悍,坐在沙發上,雙手平平的放在膝蓋上。
梁一飛忽然覺得很危險,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這人雖然坐在那一動不動,卻讓人感覺像是一頭隨時可能撲上來吃人的猛獸。
“小梁啊,有個事,想請你幫忙。”陶山河開門見山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