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肯定是她大嫂乾的。
薛子蘭怒氣騰騰衝進廚房,對著正在往鍋裡舀水的黃玉美厲聲質問:“大嫂,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錢?”
“你的錢?”黃玉美明知故問:“你的什麼錢?”
對方不肯認,薛子蘭隻得將話攤開:“我今天一大早去鎮上賣菜賺的錢,一共六元,掛在床頭蚊帳鉤子上,現在找不到了,家裡沒外人來,隻有你進入過我的房間。”
黃玉美無可抵賴,也不屑於抵賴。
她背對著薛子蘭俯身拿抹布刷鍋,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既然你老實交代了,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先說說,你拿去鎮上賣的菜,是不是從菜園裡摘的?”
“是。”薛子蘭爽快承認。
“好,那我再問問你,這菜園裡的菜是不是我們大家一起種的?”黃玉美又問。
薛子蘭遲疑一下,“是。”
“那我最後再問問你,這菜園的地是不是我們全家人的地?”
黃玉美三道問題完畢,薛子蘭已經領會她的意思。
無外乎地是大家的地,菜是大家的菜,賣菜賺的錢理應屬於大家的錢,沒有一個人獨吞的道理。
薛子蘭冷笑一聲,“大嫂你要這麼說,那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說說,每年收割的稻穀麥子是不是都是我們大家一起種的?”
黃玉美臉色一頓,沒吭聲。
薛子蘭又問:“那每年種稻穀麥子的地是不是我們全家人的地?”
每年的稻穀和麥子是地裡莊稼最大的收成,全家人一起跟著播種、插秧、收割……個個都出了力,最後賣出的錢,全部由名義上的一家之主薛子勇收攬。
旁人沒有一分。
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之前沒人敢有異議。
薛子蘭陡然提出來,黃玉美心裡十分冒火,“好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家裡的收成沒分給你,你一直記在心裡是不是?”
“你隻知道我們拿了所有錢,你難道不知道家裡所有的支出也都是從我們手裡拿出?大大小小的人情往來不需要費心打點?”
“你現在拿這個出來說事,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黃玉美甩開抹布叉起腰,把臉一橫:“實話跟你講,你的錢的確是我拿了,我拿了也不是為我自己,這是整個家庭的收入,以後也都要為整個家庭支出!”
瞧瞧,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薛子蘭依稀記得去年冬天氣候太冷,她的舊棉衣不保暖,委婉表達過想拿家裡儲存的棉花做一件新棉衣。黃玉美充耳不聞,建議她多穿幾件,這樣就不會冷了。
更淒慘的是她爸薛有福,年前害了一場感冒,高燒不退,人暈暈乎乎,她讓大哥送她爸去衛生站掛水,她大嫂攔在門前,堅稱掛水對老年人無益,隻讓他坐在家裡捂汗。
得虧她爸命硬,熬過這一劫。
家裡的物資與積蓄,向來隻用在大哥一家四口。
薛子梅是個例外。
她沒盼到的新棉衣,薛子梅在年前幸運地擁有一件。
所以啊,徇私也就罷了,偏還要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彆人,這讓人如何能忍?
“既然這樣,那以後家庭的收入支出都記在賬本上吧。”
薛子蘭一句小小的提議讓黃玉美大為光火,仿佛記賬二字是對她假公濟私的揭發,是對她辛勤付出的侮辱。
“記賬?你讓我記賬?”
黃玉美氣得跳腳,緊緊拽住住薛子蘭的胳膊,不由分說往旁邊小屋裡躥。
薛有福在小屋裡裝聾作啞半躺著,終於,戰火還是蔓延到他麵前。
“爸,你給評評理,你的好閨女讓我把平時的開支都記賬,這分明是不信任我!”黃玉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半跪在薛有福膝蓋前,哭訴:“我嫁進你們薛家這麼多年,任勞任怨,沒想到還要被人這樣惡毒的猜忌!我心裡苦哇!”
黃玉美吵架有兩大原則,其一,有理的時候千萬不要饒過彆人;其二,無理的時候一定要打感情牌使苦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