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華挨個看過去,發現她們的臉上都有好奇或者向往,心裡都不由鬆快了幾分:不是所有女子都像春柳那樣。
“母親一直想為姐妹們請個夫子開蒙,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
妹妹們顯得有些失望,商華接著說:“父兄們忙於建功立業,弟弟們忙於學業,準備將來……”
姑娘們的神色愈發沮喪了,她便道:“母親倒是認得一些字,但她也很忙,我隻能求了《倉頡篇》回來,看看能不能自學。”
“嗯?”姑娘們愣住了,“這東西還能自學的?”
商華搖頭:“我先問了母親一遍,但也不敢多打擾,打算等父親和大哥他們回來後,再請教他們。”
“請教伯父和大哥?!”幾個姑娘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
商華怔了一下:“問二哥和弟弟們也行。”
還能這樣?真的能這樣嗎?
幾個姑娘麵麵相覷:兄弟們學習都是為了舉業,都是正經的事兒,真的能這樣打擾他們嗎?
商華看著她們遊移不定的神情,決定再加一把勁,讓青姑拿出《倉頡篇》的竹簡,在院子裡展開,自顧自地念了起來。
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一開口,院子裡便安靜下來。原本對商華充滿同情的姑娘們,眼中漸漸露出驚訝和羨慕。
等她停下了半晌,九姑娘才小聲問道:“二姐姐,你真的學會了?!”
“沒有。”商華搖頭,“隻是會念這幾句而已,還不會寫呢。”
五姑娘瞪大了眼睛:“隻這幾句?!這幾句,我三哥硬是念了半個月!”
“你也記得這些句子?”商華轉頭看向她,“他是什麼時候念的?”
五姑娘退了半步:“……隻是有些印象,大概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吧。”
那就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你的記性真好。”商華由衷地讚歎。
五姑娘臉紅:“沒有啦。”
其實,小時候,哥哥在家裡念書的時候,她總是在心裡默默地跟著念。
不是因為她覺得讀書多麼重要,而是因為念不成就越發渴望。每聽到一句,她都如獲珍寶,牢牢記住。
長大後,被教導女孩子該做的事後,她知道讀書無用,才漸漸放下了那些幼稚地較勁兒。
隻是偶爾做夢時,她會在窗邊、樹下大聲地念著這些句子,醒來後,那些句子又變得模糊,她以為她已經忘了。
商華直接走到她身邊,展開竹簡:“看,這就是《倉頡篇》:蒼頡作書,以教後嗣……”。
五小姐有些畏懼,但目光卻被竹簡牢牢吸引。商華每念一個字,她的目光就跟著移動。
這些都是她在夢裡默念了多年的字,雖然沒有用處,卻也算圓了童年的一個夢。
“你來念一下?”商華提議。
她來念?!
五小姐陳卉容向來膽大,此時卻有些惶恐,她後退半步,搖手道:“不,我不行。”
商華看得心裡酸楚,說話的聲音越發地輕了:“隻是試試而已,念錯了,難道還會有人笑你不成?”
“對啊,五妹妹,試一試吧,我們還想聽呢。”三小姐陳玉容也在旁邊催促。
其他幾個姐妹也都跟著起哄。
陳卉容被大家說得心臟發熱,當竹簡再次遞到她麵前時,她顫著聲讀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停了半晌,但卻越讀越長:“……初雖勞苦,卒必有意,愨願忠信,密言恩賞……”
商華原本隻在注意妹妹們的神色,聽到她還沒學到的內容時,也將心神轉到了竹簡上,一邊記下她念的音,一邊和腦海裡近似的字相對照。
“……已起臣仆,發傳約載,趣遽觀望,步行駕服……”這一卷竹簡已經念完了,陳卉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