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佳儀的狀態並沒有因此好起來,反而變得更加嚴重了。
在每個纏綿過的夜晚,李佳儀都會在淩晨驚醒,她能夠感受到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粘膩在她的身上。
有時候是來自黑暗中的衣櫃,有時候是來自尚未合攏的門縫,有時候又來自厚厚落地窗簾後......
它無處不在,時刻窺視著李佳儀。
李佳儀的精神變得開始不穩定起來,偶爾抬起頭照鏡子時,李佳儀能夠看到自己眼下的黑色變得越來越深,麵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憔悴。
簡直像個被吸乾精氣的乾屍。
當精神緊繃到一個極點時,李佳儀再也受不了了,她半夜晃醒身旁熟睡的男友,哭泣著朝他訴說這一切。
“宿生,我.....我不知道我最近怎麼了,可是我真的感覺有人在看著我.....”
陳宿生臉上還帶著朦朧睡意,但他並無半夜被吵醒的不悅。
他將未婚妻嬌小的身軀籠在懷中,在仔細聽完未婚妻的傾訴後,陳宿生低頭親吻她眼睛落下的淚水,輕聲在她耳邊細細安慰。
“佳儀,你隻是壓力太大了。”
他是這樣告訴她的。
李佳儀茫然的攥緊陳宿生的衣角,她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卻被陳宿生溫柔不容拒絕的語氣打斷。
“明天我抽個時間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好嗎?”
陳宿生憐愛的注視著自己懷中的未婚妻,她睜著眼睛,淺色的瞳孔還含著未落的淚水,看起來脆弱又茫然,似乎輕輕一戳,就會如白瓷般碎掉。
李佳儀蠕動雙唇,她望見陳宿生眼中的疲憊和愛意,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沉默的接受了他的安排。
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是李佳儀最討厭來到的地方。
精神科的主治醫生帶著副厚重的眼睛,在聽完她的傾述後,什麼都沒說,隻是讓李佳儀做了一份測試。
測試完的結果李佳儀並不清楚,因為醫生是單獨將陳宿生叫進去說的。
她坐在診室外麵的藍色塑料椅上,偶爾抬頭,就能望見一群麵色疲憊的家屬帶著親人排隊。
有趣的是,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沉默寡言的孩子。
李佳儀恍惚地望著這些孩子,心裡想的卻是,她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嗎?她也是什麼潛在的精神病人嗎?
精神病人。
李佳儀將這四個字碾碎,細細研讀。
她不認為自己有病。
李佳儀今年二十五歲,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小學當美術老師,擁有著一份穩定體麵的工作。
她智力正常,身體健康,且擁有敏銳的思維和感知能力,大學老師甚至誇讚她的畫中帶著其他人所沒有擁有的細膩情感。
況且,李佳儀的家族中並沒有潛在的遺傳精神病因素。
這樣一個看起來正常得再正常不過的人,怎麼可能會得精神病呢?
人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就瘋掉呢?
李佳儀茫然又痛苦。
可是她有沒有病並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而是醫生說得算。
診室內的醫生不知道和陳宿生說了什麼,他出來的時候望著病曆單沉默了許久。
陳宿生看起來想對自己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深深歎了口氣,抱著,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李佳儀滿目茫然。
陳宿生已經為自己做了很多了,要說對不起,或許應該是自己對不起他才對。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至於到現在和家裡和關係還這麼僵硬。
她握著手中的病曆單,視線一遍又一遍的掃過“精神衰弱”四個字。
李佳儀恍惚的想,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覺嗎?
她細細回憶了自己最近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試圖追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窺視感源頭,似乎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尊佛像來到家裡開始的。
李佳儀放下手中的病曆單,忍不住朝桌子上的佛像望去。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銅鎏銀的佛像安靜屹立著。
這是一尊從泰國請回來的四麵佛,顧名思義,這座佛像有著四個麵孔,八條手臂,無論站在佛像的哪個方向,你都能清晰看見佛像的麵孔,以及被佛像注視。
這座佛像當然不是李佳儀自己請回來的。
她不信佛,信佛的是陳宿生的奶奶陳淑貞。
老人家禮佛虔誠,每日晨起都要去佛堂上三柱香,然後開始誦念地藏經,每日如此,雷打不動的堅持了二十五年。
而前段時間陳淑貞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說想去泰國請一尊佛像回來,好生供奉著,能夠保佑家人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