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與江山朕都要》全本免費閱讀
日已西斜。
一碧如洗、伸手可觸的天空,落日餘燼為疊疊層雲鑲上了金邊。
“嗚……呼呼呼呼……”驚空遏雲的雕隼鳴叫,響徹滇池之畔的蛇山之巔。
伴著清越的聲聲清唳,一團小小黑影自雲層掠下,箭一般紮入蛇山蔥鬱的密林之間。
一株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樟樹上,木諾鳳迦偎株乾而坐,一腿蹬枝,一腿軟垂,順著隼鳴聲仰眸,抬起一隻胳膊。
他口中剛發出“咕咕咕”的呼喚聲,黑點已從他頭頂穿密枝落下,輕飄飄落在他壯碩的胳膊上,一隻利爪緊鉗著一隻肥碩的山鼠。
雕隼黑背白腹,紅瑪瑙一般的眼睛斜他一眼,低頭彎喙一啄爪中山鼠,發出“咕咕咕”的哄食聲,若喚幼隼。
此隼本是木皮羅鳳的愛寵,打小由他侍伺、飼養,名為“珍珠”。他曾養它以小,後來它為他抓過數不清回數的山鼠,解他以饞……
離開南彌前,他偷偷將它放了。
不知這小東西如何得知他回了南彌,竟然在他進入苴咩城後,夜裡飛到他入住的使館……
聽它殷勤哄食,他嘴角一彎,從它爪中取下死不瞑目的山鼠朝樹下一拋,樹下數人立時跳腳接住。
眾人抬頭,衝樹上的他打趣:“謝珍珠老爺賜肉,謝船王賞賜。”
木諾鳳迦溫柔著眼神,輕撫雕隼油滑的背羽,笑問樹下:“這是珍珠老爺抓的第幾隻山鼠?”
樹下立時有人應聲:“第五隻。”
“珍珠老爺辛苦。”木諾鳳迦抬起胳膊將珍珠挪近他,拿油汪汪的臉貼上它柔軟的翅膀,“木皮羅鳳大軍就在山下,夜裡不得生火,生吃!”
“山鼠肉吃多了,會否腋生雙翼,學珍珠老爺那般翱翔於九天?”樹下人打趣,動手扒扯鼠皮,開膛剖肚。
木諾鳳迦將珍珠抱入懷裡,聲音細如蚊蚋,僅能他自己聽見:“變不成珍珠,但能變得成弑君囚弟的惡狼!”
南彌王木連鳳琨之所以認他為子,是因不舍木皮羅鳳為質、身陷危境。
他那位所謂的父親,任他在王弟手下,做了近二十年的奴娃,從未正眼看他。
南彌奴娃不過是比牛羊貴重一些的牲畜,是比牛羊聽話、好用的牲畜。所以在南彌王眼裡,他不是兒子。
或者說,從不當他是人!
晏父將他瞞得好苦……
木連鳳琨親手殺了他的母親,殺了那位與他僅有一麵之緣、晏父惦念一生的女人。
王後意外發現木連鳳琨染指他母親有了身孕,還臨產在即,當即在王宮裡朝木連鳳琨尖叫撕打,要木連鳳琨殺了他母親。
晏父彼時聽到,冒身死之危當夜將母親偷出,雇人馭舟將母親送走。
回南彌這一個多月,他夜夜噩夢,夢見母親在那個淒涼的春夜,受了驚嚇提前生產,在勒得海搖晃的獨木舟上苦苦掙紮。
那是四月天時,勒得海上的開貝花應當開得極好,好似有神明灑落滿湖白色紙錢……為母親送葬!
一聲嬰啼響徹水麵,他誕生於勒得海上……王後與木連鳳琨派來的人,追上了溢滿母親鮮血的的獨木舟。
為母親撐船的船夫被砍了頭,母親抱著他被抓回王宮,任死不交待誰人助她出逃。
王後遞了一把鬱刀給木連鳳琨。為平息王後憤恨,木連鳳琨以鬱刀砍掉母親頭顱時,未有半分猶豫。
他被棄在母親腳邊啼哭,母親的血淋了他一身……彼時,作為木連鳳琨書史的晏父,看見了一切。
母親是木連鳳琨酒後亂性沾染的東桓奴,酒醒之後,反倒恨母親汙了自己的貴族身份。
他則成了穢亂木連鳳琨高貴血脈的野種,成了破壞王後與木連鳳琨恩愛的負累,令木連鳳琨望之生厭。
眼下思來,若非王後數年不孕,身無所出,他當隨母親死在那個深春之夜。
所以,他手起刀落砍了木連鳳琨的頭顱時,也無半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