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間,風大,北巔山亭亭內掛著的吊燈搖搖欲墜。
沈澤蘭走至台階儘頭,見到謝陽曜。
他在亭外練刀,此處是個麵積不大的山崖,建了山亭,便沒有什麼空地了,因而他練刀總有幾分局促,但看他這淩厲的刀氣與不穩的氣息,便知他並不是在練刀,隻是在發泄情緒。
對方顯然注意到他了,將刀一收,身影一閃,坐至涼亭長椅上。
沈澤蘭走入亭中,坐到他身旁,道:“你不是說去宰靈獸?”
謝陽曜低著頭,雙手交叉,置於腿上,道:“半路上不想去了。”
沈澤蘭偏頭看他,道:“你在生氣?”
謝陽曜道:“我有什麼可生氣?”
沈澤蘭看著他,並不說話。
謝陽曜從乾坤戒內拿出一件披風,蓋到他身上,道:“行了,回去吧。”
沈澤蘭道:“你彆生氣了,我攔著你,並不是因為我怕你惹怒師父他們,致使我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亦不是認為師父他們同我才是一家,包庇他們。
“我攔著你,是因為師父他們確實不曾欺負你,他們對我挺好。我同你說實話,此傷源於二師姐的雪鳥,她並無惡意,隻是想用雪鳥試我能力。方才我去找你時,二師姐向我道歉了。”
謝陽曜聞言,抬起眼簾,看向沈澤蘭。
沈澤蘭道:“此話當真。總而言之,多謝少主關心。”
謝陽曜道:“你又在叫我少主了。”
“謝陽曜。”沈澤蘭從善如流改口道,“對了,我有個疑問,你小名為什麼叫卷卷?”
謝陽曜差點從長椅上摔下去,不好意思道:“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卷卷?”
“你猜?”
“父尊找過你?”
沈澤蘭道:“算是,他還告訴我,你心情不好,修煉累了,都愛躲在這裡。”
謝陽曜摸了摸耳朵,道:“他還同你說了什麼?”
沈澤蘭瞧著謝陽曜的窘迫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雙腿交疊,靠在椅背,而後弓起食指,抵著下巴,故作沉思,道:
“還說了很多,例如你小時候頑皮,跑出去玩水,把自己玩成了泥猴子,衣服褲子都不要了。”
“我小時候沒有做過這種事。”
沈澤蘭道:“尊主說,你當時才兩歲。兩歲,不記事是很正常的事。你以為我是瞎編的?這確確實實是尊主說的。尊主還說,你之前做什麼來著,然後挨打了,打得……”
“我信了,你不要說了。”謝陽曜一把捂住了沈澤蘭的嘴。
蒼天,老頭到底說了他多少醜事,為什麼要同沈澤蘭說,他臉麵何存?
謝陽曜咬牙切齒道:“小時候做的蠢事,同現在有什麼關係?你不許記著,否則。”
“否則如何?你要掐死我嗎?”沈澤蘭被捂住了嘴,說出的話帶著點悶意。
謝陽曜道:“你一輩子也不許說話。”
沈澤蘭笑得身體微顫,眼淚都落出來了。
“你笑什麼?”謝陽曜鬆開手,皺起眉頭。
沈澤蘭笑得更凶了。
“你捉弄我!”謝陽曜反應過來了,他彎下腰,捧住沈澤蘭的臉,“不許笑了。”
“你說我捉弄你,證據呢?”沈澤蘭擦掉眼淚,抬起臉,看向謝陽曜。兩人此刻挨得太近了,鼻尖幾乎抵著鼻尖。
謝陽曜的呼吸和沈澤蘭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他喉結滾動,垂著視線,看著對方的眼睛。
“證據……”
忽然,一道傳音符浮至亭中。
“堂哥,沈公子來尋你了麼?他來尋你的話,不能輕易原諒他,一定要告訴他,你是因為太在乎、心疼他才生氣。另外,你如果能哭出來,一定要哭出來,懂得示弱,方能早獲沈公子的心。”
謝陽曜:“……”
沈澤蘭撥開謝陽曜的手,緩緩朝謝陽曜露出一個笑容,禮貌道:“妨礙你們堂兄弟討論事情了,我先走一步。”
謝春來聽到沈澤蘭的聲音,心中謔了聲,訕訕道:“沈公子在堂哥身邊啊,他怎麼找來得這麼快?我都還沒派人去告訴他。”
舞娘的事情還未調查清楚,不過謝陽曜命人帶了厚禮,找到謝春來的爹,借口自己與謝春來約好過兩日去聽風穀修補鎮邪陣,將謝春來暫時從寒室撈了出來。
謝陽曜將傳音符卷至手中,道:“謝春來,你不知道用聯絡玉佩?”
謝春來道:“我在鳳凰池驅寒,聯絡玉佩不在身旁,且擔心你正在氣頭上,不接聯絡玉佩,便使了傳音符,沒料到……抱歉。”
謝陽曜掐滅了傳音符,快步追上沈澤蘭,拉住沈澤蘭的衣袖。
“你聽我解釋。”
沈澤蘭道:“想不到你還有個軍師。”
謝陽曜道:“不是軍師。”
沈澤蘭道:“嗯?”
謝陽曜咬緊牙關,兩側腮幫子繃緊,片刻,他一把將沈澤蘭抱入懷裡,磨牙鑿齒,道:“他確實是軍師,那有如何?你不是知道了嗎?我賊心不死,想追你,想你做我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