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我叫陳柳。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這一世拿的劇本很爛。
在我不到三歲的時候,父母外出經商,卻不幸遭遇車禍,撒手人寰。那時,奶奶病重,承受不住失子的悲痛,也隨之離世。隻留下孤獨的爺爺,含辛茹苦地將我拉扯大。
到了我十三四歲,爺爺實在老了,養不動我了,再加上我要出去讀中學,爺爺就讓我寄養在城裡的叔叔嬸嬸家,他會從他的養老金中分出我的生活費。
自打我記事起,我就一直被同齡人欺負。
上小學的時候,同村的小孩罵我是克死爸媽的掃把星,還說我怎麼不一起去死。
因為我的成績好,幾個老師都很喜歡我,他們就更討厭我了。
他們會在放學後把我的書本,文具都丟進小溪裡,我沒有書包,裝書的袋子是爺爺用蛇皮袋裁剪出來的,他們倒起來更方便了,嘩啦啦的,連一塊橡皮屑都掛不住。
我著急地衝下河去撿,河水很急,我隻撿回來一本語文書。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本語文書的封麵是一對母女在搖桂花樹,笑得很開心。
因為這篇課文,我從此喜歡上了桂花,因為它不但聞起來香香的,還能做成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我是一個很饞的小孩,但是爺爺又很窮,所以我永遠隻能看著彆人吃好吃的,或者在上課的時候,眼巴巴地盯著課文看,邊看邊咽口水。
“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筷子一頭紮下去,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鴨蛋的黃是通紅的。”
“等我們把衣服烘乾,鬆雞也燒好了,扒開洞,就聞到一股香味。”
“用小拇指蓋劃破荔枝皮,小心翼翼地剝開皮又不讓皮掉下,手托著荔枝,像是托著一隻剛剛啄破蛋殼的小雞,那樣愛憐地望著舍不得吞下……”
不光這些,還有於勒叔叔的牡蠣、老班長的魚湯、小戰士的青稞麵,凡此種種。但我最想要吃的還是桂花糕,因為我喜歡甜甜的東西。
心裡太苦了,要用甜的壓一壓才好。
書被扔下河的那一天,我渾身濕透地回到家裡,大哭著跟爺爺說我再也不要去上學了。
爺爺沒有說話,隻是轉身進屋給我調了一碗糖水。
白砂糖沒有完全融化,喝進嘴裡還有顆粒感,我把碗底舔得乾乾淨淨。
喝完後,爺爺才開口說,隻要我去上學,每天回來後都有一碗糖水可以喝。
他問我還去不去。
我說去。
雖然生活隻有這一點點甜,但於幼小的我來說,每天都有糖水可以喝,這已經是很甜很甜了。
到後來,我已經辨認不清支撐我走下去的,是這碗糖水,還是心中每一個白天都會有的期待感。
人沒有盼頭,是活不下去的。
大人總說小孩子無憂無慮的,沒有煩惱,我覺得隻是他們間隔得太久,都忘乾淨了吧。
就算是三歲小孩也會有煩惱的,隻不過無人聆聽罷了。
在爺爺的愛護下,即使那些人依舊會欺負我,但我還是堅持讀完了小學。
我們村裡沒有初中,要上初中的話隻能父母帶著孩子搬進城裡。
學校於我而言就是個噩夢,好不容易擺脫了小學,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校門一步,於是我以學校太遠,身體不舒服等各種理由賴在家裡,不願意小升初。
同齡的小孩已經進入初中了,我在山上割豬草。
同齡的小孩已經初一畢業了,我在山上割豬草。
同齡的小孩馬上要讀初二了,我還在山上割豬草。
爺爺看不下去了,在一個夏日的清早,揪住我的後領子帶我進城,把不情不願的我送到了不情不願的叔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