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踏上井床,忽聽得院門處一聲:“蕭哥哥!”轉頭看去,隻見聶夫人的車轎停在院外,左右簇擁著一眾家仆。其中溫苓身披鬥篷,懷裡抱著個什麼物事,急匆匆朝自己奔來。
“溫姑娘?你這是……”蕭凰看清了她懷中所抱,竟是一口帶鞘的金錯單刀,不禁攢起了眉心。
這金錯刀原是她十八年前隨身征戰的兵刃,乃是重鐵所鑄,銳不可當。隻是退隱業城以來,不願再動用武功,便把這金刀典入當鋪,換二兩銀子吃酒去了。如今朱家托自己辦事,定是他們從當鋪贖了出來。
“我下去看一眼罷了,哪裡用得上這個?”蕭凰無奈一笑,覺得她太也小題大做。
“他們說,這兒是個凶宅,井底有厲鬼。我……我怕你有危險……”溫苓說著,將金刀塞到她手中。
“好,多謝了。”蕭凰全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何況這區區一口破井,還能藏什麼鬼怪?但想起那神秘少女詭計多端,萬一又是冤家路窄,多一件兵器防身,也沒甚麼壞處。隻得收了金錯刀,隨手彆在腰間。
溫苓咬了咬唇,忽然一張手臂,攬住蕭凰脖頸,用力抱住了她。
“溫姑娘,彆……”蕭凰心下一慌,正欲掙脫,卻聽溫苓小聲道:“你身上的毒,叫做啼血。七七四十九天後,便會自愈。”
“自愈?”蕭凰不禁一怔。
初以為這劇毒厲害至極,怕是自己活不過今天。就算用了聶夫人的青崖白鹿丹,也未必拖得長久。怎知讓溫苓查到了古書,這怪毒不但不致死,甚至還能……自愈?
為何對自己下毒,竟要下這麼個雞肋的東西?
這神秘少女……到底安的什麼心?
“你沒看錯,當真是自愈?”蕭凰仍是難以置信。
“噓——”溫苓示意她勿要多言,“彆讓朱家知道了。”
蕭凰心下醒悟,聶夫人八成是想藉著這劇毒,拿青崖白鹿丹牽製自己,以供朱家驅策。結果這劇毒不攻自破,倘若讓聶夫人知道了,不曉得她又會改用什麼手段。溫苓急著將真相告知蕭凰,也隻有借著送刀的契機,才得以與她私話。
想通了這一切,蕭凰心生觸動,輕輕回抱了她一下,旋即放手道:“雨太大,快去躲躲罷。我下去看看,很快就回來了。”
“嗯,你小心。”溫苓低眉抿唇,退開了兩步。
蕭凰點了點頭,一步跨上井沿。深吸一氣,縱身直躍而下。
“噗通……”
剛一入水,便覺著徹骨的冷意直侵入體,仿佛奇經八脈都要凍結成冰,心中大感怪異:“如今隻是仲秋時節,這井水怎比寒冬還要冷?”一邊運轉內功,驅解奇寒,一邊艱難睜眼,打探水下的境況。
隻見這水裡綠油油的極為幽暗,唯有井底隱約搖曳著一縷紅光。四周伸手難見五指,看不清井底有多深。
“嗯?”蕭凰正要下潛,忽感到一道極輕的水波湧將上來,似乎附近還有什麼東西在遊動。仔細一辨,果然在紅光邊緣,隱約掠過一道黑影。
她立刻警惕起來,按住腰間的金刀,屏息緩緩下潛,離那井底的紅光越遊越近……
這邊蕭凰繃緊了心弦,蓄勢待發,殊不知身在井底的子夜也早已察覺到了異樣。
前不久子夜一躍入井,循著那紅光一路潛到井底,方才看清這光芒的來處,竟是一束張揚著細須的血紅色花枝。
子夜識得,這是冥間的彼岸花。井口那濃烈的冥河氣息,正是從這朵花散發出來的。
可這陽間的水井,又怎會生出陰間的花來?
朱公子的魂魄又在何處,難不成還能藏在花裡?
子夜百思不得其解,繞著彼岸花摸索了半天。既找不見朱公子的魂魄,更不見有什麼厲鬼邪神,終是全無頭緒。因在水下潛遊太久,一口氣即將耗儘,便打算浮上水麵,先換口氣再說。
哪知剛要向上遊去,便聽得水麵“撲通”一響,接著便是水波劃蕩之聲。藉著微弱的紅光看去,竟有一人影朝井底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