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涯(二)(2 / 2)

她聽見床帳裡的聲響遲疑了半刻。

“快點。”她不耐煩道,“馬上月升了。”

一經催促,帳子裡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解衣聲。

子夜忍住狡黠的笑意,朝紗幔裡的人影走了過去。

“嘩——”

紗簾一掀一掩,便是一方幽昧的禁地。

子夜撲閃著睫毛,藉著熏黃的燭光,端詳那半遮半露的女兒身。

右臂的衣袖確是褪去了。大約是常年習武的緣故,線條極是勻稱好看。

滿臂的啼血符下,膚色本來是白皙的。隻不過曾經沙場,留下幾道微不起眼的陳年傷痕。倒像是雪白的瓷瓶上多了幾絲朱紅墨綠的點綴,彆有一番標致。

最顯眼的,還是後臂一道長長的新傷,正是昨夜在忘川裡,被鬼火砍中的那道燒痕。

子夜的目光往下溜去。

黑金的衣裳脫到了右肋以下,可她心心念念最想窺見的所在,卻被白綢布一圈一圈封住了,直封到棱角清晰的鎖骨處,半點春光也不曾外泄。

子夜心下好生失望。

“我說了,毒到哪兒,脫到哪兒。”

“急什麼。”蕭凰撇過臉去,“到那裡了,再脫也不遲。”

子夜一聲輕笑。

隨你怎麼遮掩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該摸的,姑娘我遲早要摸到。

思量間,目光又掠過那兩道飽滿的起伏。

這蠢女人,平時要緊緊藏住的話……還真是不大容易呢。

子夜托起蕭凰的手腕,指尖凝著桃穀的真氣,在穴位上揉了幾揉,那一滴血痕便化為烏有,彌留的灼痛感也隨之消去。

一寸又一寸,一穴跟著一穴……少女微涼的指腹,爬上蕭凰溫熱的臂膀。冷熱交纏,沁出一層若即若離的薄汗。

蕭凰始終側著腦袋,不敢旁視。

仿佛那一指又一指的按壓,不是落在右臂的累累血痕,而是掐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想起那招天涯與共,也是時候練一練了。

沉下心去,念著少女清冷的模樣,腦海裡便浮現出子夜的眼識來。

然而看著看著……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這小姑娘方才親口所說,要解開啼血符,必須捏準穴位,萬萬不能按偏半點。否則便會毒火焚身,後果不堪設想。

可如今子夜的眼識……

壓根就沒有落在啼血的穴道上!

隻見她的目光飄忽來去,但自始至終從來沒有離開過……

鎖骨以下,肋骨以上,白布條封禁的隱秘之處。

……她在垂涎自己的胸。

原來這口口聲聲罵著女流氓的小姑娘,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流氓。

蕭凰很快明白過來——

所謂“貼身解穴”的說辭,也極有可能是個謊言。

可奇怪的是……

她一點也不想戳穿。

寧願沉浸在謊言裡,小心翼翼享用這溫柔的侵犯。

女扮男裝是一層沉甸甸的甲胄,而她迫不得已穿戴了二十餘年,早已吞噬了肌膚,霸占了血肉。

她無數次想要掙出這層甲胄,可礙於多年前許下的承諾,每一次掙紮的結局,都是無望的作繭自縛。

然而,直到這一刻,她破天荒感覺到……

這層封困多年、掙逃無望的甲胄——

原來在這少女麵前,會變得如此的不堪一擊。

“蕭凰。”子夜冷不丁發話了。

“嗯?”蕭凰換回自己的眼識。

“你受苦了。”子夜聲音很低,掩去了心底的疼意。

她看到她臂後的燒傷,紫黑色長及三寸,又想起啼血符的功力,雖不致死,卻要抵受切膚鑽骨的劇痛,堪比在鬼門關滾上好幾個來回。

而這一切,大多拜自己所賜。

她頭一遭明白“心疼”是什麼滋味。

“我知道。”蕭凰笑得那麼明朗,“你用這啼血毒,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子夜臉色一沉。

這蠢女人,有時候聰明得太過了。

自己步步為營的每一道心思,總會被她猜得體無完膚。

煩死了!

咬牙想著,指尖落在最後一枚啼血痕上,狠狠掐了一把。

“啊……”蕭凰不知哪句話又惹惱了小姑娘,愁眉捂住肩膀:“疼。”

子夜心神一蕩,“撲哧”笑出了口。

密閉的床幃裡,聽見這女人略帶宛轉的叫疼,很難不讓她浮想聯翩。

“你……你笑什麼?”蕭凰怔了一下,隨後才返過神來,自己好像又被占了大便宜。

倉促的紅暈撲上臉頰,她隱隱察覺到,這十七八歲的姑娘遠不像皮囊所示的那樣單純。

“話說……”

子夜慢吞吞說著,勾住她鎖骨下的第一道白布。

“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呢?”

“我……”

蕭凰的心尖凜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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