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想同我們一道,斷了那人間的罪孽,顛倒這三界的不公?”
“……嗯。”
“叫什麼呀?”
“師父。”
時至此刻,子夜似乎想通了一切。
難怪在軒轅道長招魂時,辭雪的鬼魂現身白幡,竟伴有和紅衣一樣的屍血和鬼火!
這麼說來……
當初辭雪就和這俠女一樣,也被紅衣招納為弟子,當了這鬼道的一員?
屍血和鬼火——就是這鬼道獨有的印記!
鬼道鬼道,為鬼伸張,替鬼行道。
原來是這樣一方門派!
這俠女是替鬼行道,辭雪是替鬼行道,那……那生母黑姐兒呢?
十七年前自己出生時,那滿村子慘死的村民,足足八百六十一條血債呢?
難道……這也是鬼道的所作所為?
這也是所謂的——替鬼行道?
子夜心緒紛亂,隻想得腦殼都要裂開了,忽感到眼線一片昏花,險些栽倒下去!
原來這一會兒聽得入神,竟忘了自己仍吻著蕭凰,還不停給這她渡著內力。不知不覺渡過了頭,卻把內力耗了個精光,方覺出渾身酸軟不支,兩眼金星狂冒,幾乎已是個半死了。
蕭凰感到少女身子搖晃,便知她又為自己拚儘了氣力,心下又是驚痛,又是焦灼。可此時紅衣尚未離去,若將渡來的陰氣奉還與她,隻怕暴露了二人的氣息,豈不是必死無疑?
情急之下,蕭凰猛然想起舌根還噙著一枚內丹,興許能解救一時之危。當下無暇多思,隻用舌尖勾起那一枚內丹,極輕極柔地……
送還到少女的口舌之中。
蕭凰似乎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問她內丹該怎樣歸還的時候,她卻悶著聲不肯答話。
原來……
……竟是這樣的難以言宣。
子夜本來頭暈目眩,忽感到唇齒間泛起一股涼意,內息從喉嚨湧入丹田,腦海裡瞬間清醒了許多。
可再一咂摸……
這溫溫潤潤的又是個什麼東西?
這……這……
這挨千刀的女流氓,居然伸來了舌頭!
真他大爺的……
讓這蠢女人占足了便宜!
子夜忍不住暗罵,這蠢女人若真有咽氣的一天,那準是讓豆腐活活撐死的。
若不是厲鬼當前,她恨不能合上牙關,把那闖進嘴裡的香軟東西,狠狠咬掉個半截下來。
好在蕭凰倒也識趣,送完內丹,趕緊把舌頭縮了回去。不該吃的豆腐,一口也不敢多吃。
子夜吞下內丹,功力複原了小一成,耳識便也恢複了些,便聽得紅衣說了一句——
“乖徒兒,隨我來。”
話音落畢,便是一輕一重兩道破水的浪花聲。
想來是二鬼沉入了孽海,遊行遠去。隨著波濤漸轉平靜,全不知消逝在何方。
子夜暗自籲了一口氣。
終於……
活下來了。
雙掌一放,陰鬼之力瞬間撤去。一張張鬼臉脫離了蕭凰的肌膚,飛快爬回子夜的背身。
陰鬼是回來了,可自己的內力……
還有一大半留在這蠢女人的喉舌裡。
子夜鬆開她熾熱的唇瓣,緩緩垂下了腦袋。
……她實在太虛弱了。
就連收回內功的氣力,都提不起來了。
正喘息間,忽覺下巴一緊,已被蕭凰伸指拈住,輕輕托了起來。
一抬首,便是她俊美如畫的眉眼,眸子裡炸開濕潤又滾燙的火花,以及——
猝不及防撲下來的……
深深一吻。
蕭凰一手摟著少女的後腰,一手裹住她的肩膀,將這一吻奉送得無處可逃。
……留不得一星半點兒生疏的餘地。
在這四麵合圍的擁吻中,子夜隻覺得連呼吸都凝住了。
她怎麼也想不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吻,落處極是溫香綿軟,卻又分明拚儘了全力。
……她幾乎要溺死在這殺人心魄的暖香裡。
適才一點一滴渡去的內力,恍若磅礴的潮信一般,從蕭凰的朱唇起始,散入奇經八脈。
——如數奉還。
可又豈止是如數奉還呢。
此時此刻,連蕭凰自己也不甚清楚——
倘若撕去了“歸還內力”這一欲蓋彌彰的矯飾,自己到底是在吻些什麼……
吻的是……
吻的是撞破柔軟的驚羞,吻的是舍身相救的虧欠,吻的是一見傾心的沉淪,吻的是並肩攜手,共苦同甘,吻的是彼此交托了生死的羈絆。
吻得她兵荒馬亂,吻得她野火燎原,吻得她欲哭無淚,吻得她交瘁了心力,徹頭徹尾地……一敗塗地。
吻出了欲,吻出了劫,吻出了因緣業果,吻出了求不得、放不下,吻出了寧願舍棄輪回道,也要死守到地老天荒的一分執念。
吻出了孽海無量。
吻出了,娑婆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