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聶夫人喜極而泣,撫著他的臉頰道:“應臣,你覺著怎樣?”
朱應臣雖已醒來,眼裡卻閃爍著驚恐,顫聲道:“有鬼,有……有鬼……”
“彆怕,娘親在這兒,沒有鬼。”聶夫人柔聲勸著,又吩咐下人趕緊去置備粥飯。
蕭凰抱起雙臂,冷眼看著朱家人忙前忙後。
自從親曆了辭雪與憐月的瞬境,她對這姓朱的作為極是不齒。若不是為著子夜,她根本不想救他,任由他自生自滅算了。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問過子夜,姓朱的罪該如此,為何還要救他。
子夜隻是淡淡地說,有些人大難不死,等待他的未必是後福,而是冤冤相報的災殃。
很多時候,死了算是解脫,活著才是懲罰。
秋荷朝福哥兒一點頭,福哥兒便拿出早已備好的檀木箱。一開箱,擺滿了黃燦燦的金錠,恭然呈至蕭凰麵前:“官人救回我家公子性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是為黃金五百兩,敬請笑納。”
蕭凰也不客氣,將箱蓋一扣,拎在手中。
此刻,聶夫人也已整頓完畢,返身又向蕭凰道謝:“官人恩德之深,我也不必多說了。今後有用得上朱家的地方,儘管……”
“不必!”蕭凰冷聲打斷,自顧自拎著箱子出了門。輕身一縱,瞬間人影全無。
聶夫人不知“他”為何這般無禮,心下不免慍怒。但愛子既已活轉,也無心再多計較,忙又回床前照看朱應臣去了。
晨輝清朗,微風和暢。
朱牆之上,佇立著一道飄逸的青白色身影。陽光照著銀狐麵具,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芒。
蕭凰躍到子夜身旁,捧起那沉甸甸的檀木箱,柔聲道:“你的賞金。”
子夜也不接應,隻翹了翹唇角:“你留著罷。”
蕭凰不解:“怎麼不要?”
子夜望向天邊的浮雲。
“我想要的,我早已得到了。”
當初貪圖這百兩黃金,不過是想去攤子上,買一碗熱乎的白粥嘗嘗。
可昨天一早,她吃過了蕭凰親手熬的白粥。
再要買什麼白粥,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這百兩黃金,還要它何用呢。
“對了,幫我買一匹馬,送到琥珀居去。”子夜忽然想起一樁心事,“前日我救走傻妞兒,拿了他們的一匹馬。”
蕭凰一遲疑:“那傻妞兒……”
“她在我師尊那裡。”子夜轉過臉來,正色道:“有厲鬼要害她,所以你不要去找,更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蕭凰喉間一酸,有些悵然若失。
起初她追查子夜,隻想弄清傻妞兒的下落,試圖解開十八年前的因果。
可相處三天下來,竟是對她情根深種,一千個舍不得,一萬個放不下。
如今,她既坦白了傻妞兒的去處,那豈不是……
要與自己作彆了麼?
蕭凰心下隱隱作痛,一時竟幻想著,她永遠也不要告訴自己才好。
“呃……”
子夜一聲痛哼,捂住肩頭,渾身顫栗個不住。背上又一張鬼麵刺青剝離而下,化為黑煙散去。
救一人,還一命。
姓朱的這條狗命,總算是還清了。
看著少女痛楚的臉色,蕭凰沒有猶豫,迎上前去,攬住她的肩膀。
暖香襲人,子夜隻覺得筋骨都軟下來。臉頰貼上女人的前襟,輕輕一蹭,內裡是深藏的滾熱的柔軟。
蕭凰胸口一麻,不自覺收緊了手臂。
她聽見子夜低聲問話。
“去哪兒?”
蕭凰一恍:“嗯?”
子夜微揚起頭,眸子裡泛起漣漪。
“看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