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歌這才穿上。
她倒不是嫌棄,主要怕有人穿過,那個人要說有腳氣就麻煩了。
畢竟女主的體質雖然好,可也不是防百病的體質。
葉安歌坐到了陳彥家的沙發上,在這個七十平米的小房子裡,葉安歌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很久沒有過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是葉安歌以前的家才能帶給她的。
還有十多年的貸款要還,也就比這個大一點,八十多個平方,兩室一廳,其中一個房間是常年空置的,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不買單人公寓,畢竟因為工作的特殊性,她私下也沒什麼朋友。
交朋友反而是害了對方。
一旦臥底被發現,不僅僅是禍及家人,如果沒家人,關係好的朋友也會被報複。
葉安歌看著陳彥去給自己倒水,還看見他從冰箱裡拿出了一盒蛋糕。
他們兩這是偶遇,葉安歌還沒自信到認為即便他們沒什麼互動,但陳彥卻為了她在家裡一直準備著這些東西,那也太自信了。
自信的有點厚臉皮。
陳彥把水杯和蛋糕放到一邊的小桌子上,他倒是沒發現葉安歌在想什麼,反而問道:“嫌小?”
葉安歌搖頭:“你一個人住,大小正合適。”
“我名下十幾套房產。”陳彥說,“就這套住著最舒服。”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陳彥才把之前給葉安歌看過照片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把小刀,上麵還刻著一個葉字,這是葉安歌人生中收過的唯一一份禮物。
這把匕首通體黑色,兩麵開刃,一邊平滑,一邊帶著鋸齒。
這把匕首伴隨著葉安歌度過了人生最艱難最黑暗的時光,也曾經染滿鮮血,保住過葉安歌的一條命。
葉安歌很珍惜它,因為它的意義已經超過了它本身的價值。
“我拿到它的時候,就覺得這應該是你的東西。”陳彥把匕首拿在手裡,陳彥的膚色是小麥色,但在純黑色匕首的映襯下,竟然還顯得白了些。
估計是因為以前的經曆,陳彥的氣勢壓得住這把刀。
這可不是觀賞性的匕首,而是見過血的凶器。
葉安歌:“這確實是我的東西。”
她死的時候,身上帶著的就是這把匕首。
可是她連身體都換了,這把匕首是怎麼跟過來的?
葉安歌有些轉不過這個彎。
陳彥勾唇一笑:“說說,你用它做過什麼?這把匕首沾過血的?”
“就是個收藏品。”葉安歌,“在街邊看到了,覺得好看就買下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的。”
陳彥笑著看葉安歌:“既然不是很重要,那這把匕首就送給我了?我肯定會好好珍惜。”
……
葉安歌周身的氣質一邊,就像溫吞的泉水瞬間結冰,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她的聲音也變了,沉穩,冷漠,像是一塊千年寒冰:“還給我。”
陳彥卻不為所動:“既然不重要,何必這麼執著?”
葉安歌沒說話。
那時候她剛進組織,還不是頭狼,組織的老大還是個一身痞氣的男人,他高大英俊,因為常年臥底經驗,有了一身社會人士才有的匪氣,隻是還殘留著那麼一丁半點部隊裡出來的紀律性。
那時候她正是要在老大的照拂下進臥底的幫派,這是老大給她的見麵禮。
這把匕首陪伴了老大十年,陪伴了她六年。
後來,老大死了,他是個孤兒,沒有家人,但是有遠方親戚和鄰居。
下葬的時候,老大的墓碑上連姓名都沒有,也沒有墓誌銘,是個無字碑。
沒人知道他是為什麼而死的,也沒人知道他是個烈士,曾經也是個軍人。
但她記得,組織記得,但是等她死了,下一任接替之後,估計慢慢就被遺忘了。
老大下葬的之前,她去看過他最後一麵。
他躺在透明的棺材裡,明明高大健壯的人卻隻能躺在一個逼仄的棺槨裡,送行的人隻有她和幾個長官,連花圈都沒幾個。
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老大還給她遞了一支煙,教她怎麼抽假煙,見她嗆住了還笑她:“你不會抽煙,怎麼證明你是個太妹啊?會抽煙的不一定是太妹,但太妹是一定要會抽煙的。”
當時她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混社會還得會抽煙。”
老大說:“我教你啊。”
說完,他吸了一口煙,然後吻住了她。
那是他們之間最初的一個吻,帶著濃濃的煙草味,也是最後一個吻。
當時她沒有推開他。
或許那時候葉安歌動心了。
但是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老大死的時候,葉安歌還在執行任務,她被幫派的一個小頭目推在牆角,那個小頭目想要猥褻她,女人做臥底,很容易遇到這種事,她當時手裡握著的就是這把匕首,被她推進了小頭目的心臟。
那時候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她異常興奮,她想要馬上見到老大,告訴他,反正他們都沒有親人,沒人疼沒人愛,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就湊個伴?
反正活一天是一天,及時行樂好不好?
葉安歌趁幫派平息事端的時候回到了組織,她急切的尋找了老大的身影。
那個永遠高大,吊兒郎當的男人。
前麵的事葉安歌有些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長官讓她進了一間會議室,對她說:“章隊長,殉職了。”
“為了保護被綁架的群眾,身中數彈。”長官說,“他是個英雄。”
長官說:“你做好準備,上頭決定讓你接替章隊的位子。”
是啊,是個英雄,他們這的人,每個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葉安歌當時似乎沒有表情,冷冰冰地說:“是。”
後來,組織裡總有人說——
“葉隊長是真的沒心肝,以前章隊長那麼照顧她。”
“連滴眼淚都沒有,章隊長好心都喂狗了。”
“聽說她以前和章隊長是男女朋友關係,真的假的?”
“甭管真假,反正她對章隊長肯定沒什麼感情。”
說這些話的人,大部分後來也死了。
那把匕首,是章仇送給葉安歌唯一的東西,她視如珍寶。
有時候葉安歌也想,或許章仇是她唯一動心的人,也是她唯一獲得愛情的機會。
隻是來的太快,去的太早,就像驚鴻一瞥,轉頭的瞬間,那個男人就消失了。
給章仇送葬的那天,天在下雨,瓢潑大雨,她走在長官們後麵,雨水打濕了她整張臉,她拒絕了打傘,大雨濕透身體,隻有那個時候,她才敢落淚。
以前老師告訴過她:“不要哭,哭出來了,你就弱了,骨頭就軟了。”
她想揪著章仇的衣領問他,為什麼不跑?如果他跑的話,憑他的本事,根本不會死。
但是她也知道,章仇依舊會痞裡痞氣地問她:“是你的話,你跑不跑?”
他們都知道答案。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不會跑,她也會和他一樣,保護身後的普通百姓。
他們就是為此才進的組織。
這個選擇題,從一開始就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答題,隻有一個正確答案。
她接過了章仇的擔子,成了一個遊走在不同階級,不同人身邊的幽靈。
搜集證據,接近凶手,靠著自己的專業和經驗捉住了不少罪犯。
但葉安歌從不曾因此感到滿足或是開心。
當她看到那個名叫鐘羽的男人的時候,她知道,她是時候卸下擔子了。
他有章仇的影子。
他會是新的頭狼。
所以她才那麼果斷的站了出去,迎來了她人生中最後一顆子彈。
看著他驚愕又痛苦的眼神的時候,她也知道,這個新人會在這一瞬間成長,他再也不會犯錯了。
“在想什麼?”陳彥打斷了葉安歌的回憶。
葉安歌搖頭:“沒想什麼。”
陳彥看著手裡的匕首:“這玩意有那麼重要嗎?”
葉安歌:“對彆人來說,它或許一文不值。”
陳彥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對你來說呢?”
葉安歌:“無價之寶。”
陳彥懂了:“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葉安歌笑了笑:“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隻剩了墓地裡的那把灰,她去他的公寓看過,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單身漢的家,客廳的沙發上還有兩條沒洗的內褲。
陳彥把匕首遞了過去,葉安歌握住了刀柄:“謝謝。”
陳彥:“忘了。”
葉安歌:“早忘了。”
陳彥看著葉安歌的表情,她如此冷靜而沉默,但她的眼睛卻在哭,沒有淚流,卻在哭泣。
那是她人生中唯一柔軟的一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 章仇:四十九章!我才出場!!
陳彥:我第一章出場也沒見有什麼特殊待遇。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