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兩大設計組裡的建築師這一空位在一開始隻招了她和葉英武,明天是這周的最後一天,不出意外她會收到轉正的郵件通知。
還沒正式接手大項目,她留在這加班也是幫上一個項目的忙。
在一樓衛生間裡換好了禮服裙,她打了輛車去往宴會目的地。
何母給她挑的裙子並不誇張,但也足夠奢華上台麵。這是條波光粼粼的貼身白色連衣裙,下擺魚尾的弧度隨著高跟鞋走動搖曳生姿,胸口流蘇點綴著。
因為是吊帶裙,黎想索性把長發散落下來垂在肩側,順便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宴會廳在何家的一家市廳酒店裡舉行,還沒走進去就已經能聽見琴音和人的交談聲。
大廳正中央是許願噴泉,牆上掛著九幅中世紀的油畫。角落是一架施坦威鋼琴,雕花架子的花瓶裡擺著新鮮芬芳的白玉玫瑰。
金黃色浮雕鏤空的天花板上墜下幾盞收放型水晶燈,燈的靈感取自阿姆斯特丹博物館的跳舞水母。
沒人比黎想更清楚這裡的設計裝修。
因為她父親黎須平,曾是何家旗下好幾間星級酒店的建築師。
但在她高考前不久,建築空樓裡因一建築工人不合規生火取暖導致火災。作為駐場總建築師的黎父本來有希望逃生,卻因救人而喪失了逃出來的機會。
火災事故發生後,何家給予了黎想母親一筆賠償金,對著媒體的詢問落下眼淚,說很感謝黎建築師舍己救人。
或許也為了維護何家的社會地位和公眾形象,何家建立了一個以黎父為名的基金慈善會,也對外允諾會一直扶持資助黎大建築師的女兒上學。
但其實黎想真的不太需要他們的幫助,更不想喊何家夫婦乾爸乾媽。
隻是黎母收了何家的賠償,她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要和何家常來常往。後來黎想母親在她大二那年再婚,她就更少回何家。
人家兒女雙全,本來也不是多誠心想要一個乾女兒。
但每逢大型宴會,何夫人還是會讓她過來。黎想看著那個以自己父親為名的基金會也不太好拒絕,畢竟是做好事。
進了宴會廳,黎想被安排好的侍應生帶到了何夫人麵前。女人披著件皮草,盤發精致,隻有眼尾細紋暴露年紀。
她正在和一對金婚夫妻閒談。
那對夫妻眼尖地認出黎想:“誒,這姑娘還是那位的女兒嗎?”
何夫人溫和點頭,把人牽過來:“今年研究生剛畢業,比我家寶珠會讀書多了,也是讀建築。”
黎想對這種場麵見得多,順從地問好。
對方看了看她,笑著拍拍何夫人的手:“你也是心善,體麵人,把彆人的女兒都栽培得這麼好。”
何夫人笑笑:“彆說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等人走後,何母不動聲色地把黎想肩上那件格格不入的外套脫下來丟給侍應生,對她身上斜挎著的鏈條小包多看了一眼。
似乎是忍住了,沒一起拿下來。
她拉過女孩的手親昵地問:“想想,聽寶珠說你已經在實習了,工作還順利嗎?”
何寶珠是她女兒,但黎想和她家裡這位千金並合不來。想想也知道,誰願意家裡多一個外人。
黎想隻乖巧地答:“還不錯。”
“看看你都長這麼大了,女承父業,讓人看了都欣慰。你何叔叔還總叫你來家裡吃飯呢……”
何母拉著她在宴會廳轉了圈,給好幾位眼熟的商圈叔伯們敬完酒,發揮過她露臉的作用,才準許她四處逛逛。
其實也是因為正好有貴客來訪。
她身邊不需要黎想,而是挽上了自己女兒的手上前介紹。
黎想端了杯雞尾酒,自行走到了角落的陽台處。
遠遠看著何母拉住穿著長裙的何寶珠上前,一臉笑盈盈的滿意模樣。她踮腳從人群裡看,才看清被簇擁的人是誰。
被一群中年長輩拉著自家嬌嬌女圍上去的還能是什麼樣的人?無非是他們圈子裡的英年才俊。
比如:薄浮林。
他在這種場所總是遊刃有餘,做了個介於偏分和背頭之間的發型,一身oversize風格的西裝外套,布料垂順,領結顏色偏冷感。
年輕男人身量淩厲,挺拔又帥氣,談吐大方,襯得周圍那圈同齡的後生們都黯然失色。
他身邊有位雍容華貴的女人陪著,拎著一隻幾百萬的鱷魚皮包,隨手交給從旁經過的侍應生,整個人氣場很強。
倆人眉眼相似,看著應該是母子。
黎想不是不珍惜這種偶遇機會,但觥籌交錯的宴會廳顯然不適合她上前。她索性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小遊戲打發時間。
等晚點再溜出去。
……
“有沒有喜歡的?”薄母讓他彎腰,幫他撥了撥額發,“剛才那些太太們對你很滿意。”
薄浮林笑了聲:“太太們不是都結婚了嗎,對我滿意有什麼用?”
薄母輕打他手臂:“沒個正經!我是說她們的女兒,個頂個漂亮。有沒有想發展的?反正你這麼多年也沒談個戀愛。”
“媽,我談了也不一定就跟您說啊。”薄浮林慢騰騰地開口,“給您兒子一點私人空間行嗎?”
薄母看著他這吊兒郎當的樣,還沒說話。
他又搭著她的肩往前推,散漫地懶著聲:“好了。我喝多了去吹吹風,您先應付著啊。”
“……”
薄母一轉身,看見正好是何家的人帶著女兒過來了,不由得低嗔了他一句。
宴會廳大堂的陽台是法式風格,往外擴出一小塊地方,更像是窗口位置被挪成這樣。牆上是玉雕花,一道珠簾落下。
幾個陽台靠得近,薄浮林走到一個簾子前邊沒人的陽台那。
也是稀奇,宴會上還有人跑出來玩手機的。
邊上那女孩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紀念碑穀,她似乎對這種幾何空間類的解謎遊戲格外得心應手,通關極快。
最後兩個關卡是圖騰複原,上了難度。
她卡在那重來了兩次。
第三次時,薄浮林沒忍住出聲:“走岩漿那。”
“哦對!”黎想被提醒了句,下意識點點頭。乘著城牆從岩漿裡進去,畫麵總算改了,表示成功。
她臉上露出個笑,後知後覺到身邊那道熟悉的聲音,抬頭看過去。
男人弓背懶洋洋地靠著圍欄,後衣領稍翹起,半截冷白的脖頸浸在夜色裡,棘突青澀明顯,落拓的西裝撐出平直瘦削的肩線。
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同一時間對視上。
薄浮林也有些詫異。
但下一秒看出她麵無表情想裝不認識要轉身的動作後,他語調變得陰森森:“黎想,你跑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