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後,冬獵隊伍徹底出了紅石部落所在的地界,原本寸草不生的沙地漸漸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綠意,偶爾還有乒乓球大的瓢蟲在沙地裡鑽進鑽出,被小奴隸們一擁而上,抓住,擰掉腦袋,塞進嘴裡,嚼得嘎嘣響。
冬獵隊並不是空手上路的,每個人都帶了乾糧和水,不過量都不多,畢竟這次出去的目的就是狩獵,可以邊走邊找食物。
而且炎卯他們上次已經走過一遍,所以這一路上格外順暢,太陽下山前隊伍抵達了第一個落腳點——一條大河邊。
這河是部落那個小水潭的主乾,據說以往波濤洶湧,如今因為連日來的乾旱,水位大幅度下降,底下的河床半露不露。
炎山命令眾人暫停前進。
夜晚趕路在原始大陸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裡的人因為飲食問題大多患有夜盲症,天一黑就成了瞎子,但許多猛獸的視力卻不受影響。
夜晚讓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徹底顛倒。
人群坐在乾涸的河床上,族人們點起篝火,從皮囊裡掏出肉乾放進石鍋,熬煮肉湯。
奴隸們沒有皮囊,但現在他們有了草兜,裡麵裝著部落統一發放的菜團子。
兩撥人離得很遠,族人在上遊,奴隸在下遊,哪怕離開部落,等級製度依舊存在。
叢容的草兜裡除了菜團,還有之前做的臘腸,他原本隻打算吃一節,畢竟後麵的路還很長,冬獵隊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新的獵物,但在看到旁邊默默啃菜團的炎朔後,他又切了一節下來。
“幫我撿點乾草。”叢容對小孩道。
炎朔看了看那兩節臘腸,什麼也沒問地走了,再回來的時候抱了一大捧乾草,不用叢容提醒,自覺生好火。
叢容把石碗放上去加熱,臘腸切成均勻的薄片,又去河邊折了兩截樹枝,剝掉外皮當筷子,夾起臘腸片放進燒燙的碗裡。
臘腸的油脂受熱融化變得透明,伴隨滋滋的冒油聲,濃鬱的肉香味在空中飄散開來。
“好香……”
炎朔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叢容把臘腸挨個翻麵,不一會兒胡椒的香氣也被激發出來了,奴隸們紛紛放下手裡的菜團,伸長了脖子往這邊望。
“叢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老莫忍不住問。
“煎臘腸。”
“臘腸?您說這是臘腸?”倉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就是用鐵角獸小腸做的那個臘腸?”
“對。”
這些臘腸在奴隸們的洞口邊掛了十來天,因為天氣乾燥,晾得梆硬,而且因為是叢大人的東西,並沒有誰敢碰,最多就是經過的時候看一眼。
在今天之前,沒一個奴隸會覺得臘腸好吃,鐵角獸的腸那麼臭,肉放進去也會變臭的吧。
然而現在……
臭?
怎麼可能臭?是誰在說臭?這麼香的臘腸你居然會覺得臭?
奴隸們直勾勾地盯著石碗,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叢容上輩子雖然最後難逃被銷毀的命運,但在那之前至少衣食無憂,對吃的方麵向來不吝嗇。
可眼下他也沒多少存糧,無腦慷慨絕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於是等臘腸煎熟後,他隻給了幾個小奴隸一人一片解饞,剩下的成年人們隻能聞著臘腸的香味啃菜團子。
兩節臘腸最後還剩下一節半,叢容撥了一半到炎朔的碗裡,示意他嘗嘗看。
小孩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被青年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炎朔:?
“用筷子。”之前他們的食物都是肉湯或者菜團,即便後來吃烤肉,直接上手也沒什麼,但現在,叢容決定教小孩使用筷子。
炎朔看了眼他手裡的樹枝,也去河邊折了兩根差不多的回來。
“像這樣。”叢容把“筷子”舉在半空演示了一下。
小孩有樣學樣,拇指食指和中指靈活使勁兒,將烤得油汪汪的臘腸遞到青年嘴邊:“叢哥,給你吃。”
叢哥:……
叢容一愣,對上小孩烏黑清亮的目光,不由生出一種陌生又奇怪的感覺。
過去十七年零十個月裡,他從未被人投喂過,叢氏夫婦很忙,沒時間陪他吃飯,小時候都是保姆把飯菜擺在桌上,等他吃完了再收走,再大一點,他也不需要人喂飯了。
“叢哥?”炎朔見他不動有些疑惑。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叢容吃了塊碗裡的臘肉,沒什麼起伏地說。
“哦。”小孩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但很快又高興起來。
臘腸真的太好吃了,雖然沒放鹽,但因為有胡椒調味,和新鮮的鐵角獸肉比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風乾過的臘腸更香更有嚼勁。
“叢大人!”這時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來人是炎丁和炎卯。
炎卯手裡還拿著一個石碗,裡麵是泛著油花的肉乾湯。
“叢大人,這是什麼?”炎丁如今喊叢容大人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兩人的碗,被臘腸的香氣勾得走不動道。
“臘腸。”叢容驚訝他們怎麼會來,有些緊張地瞥了眼兩人的身後,沒發現彆的紅石族人,微微鬆了口氣。
看出他在想什麼,炎卯趕忙道:“隻有我和炎丁,我是來給您送肉湯的。”
他本以為叢容會吃得不好,所以才想到來送肉湯,結果對方根本不需要。
“這是用你們之前給的鐵角獸肉做的。”好歹是人家送來的肉,叢容也沒好意思吃獨食,一人分了一片。
然後兄弟倆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叢大人,這個臘腸您還有嗎?”炎丁舔著嘴唇期待地問。
“有啊。”叢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