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滿意?”郭建陽洋洋得意地回答,“他說了,過兩天要借調我到省裡,我倒要,誰敢開除我的公職?”
“陳太忠……大得過焦縣長嗎?”韓朝霞這兩天,聽自己的愛人說過好多回陳太忠的名字了,知道這個領導極為能乾,折騰得永泰雞飛狗跳。
但是涉及自家男人的前途,她就禁不住要再落實一下,“焦縣長這次可是挺認真的。”
“焦天地算什麼,也配跟陳主任比?”郭建陽傲然回答,“你沒聽小鳳媽說,在路上,伍海濱見了陳主任,都是客客氣氣的?”
這夫妻倆煞有意思,一個是稱呼陳某人的名字而稱縣長就帶了官職,另一個卻是恰恰相反,這截然不同的稱呼,就證明了兩人不同的心態。
小鳳就是那死了的女孩兒,韓朝霞聽他提起這個人,眉頭一皺,又歎一口氣,她也聽老公說過,這次為啥吃人整了,“建陽,以後……乾這種事兒,你多叮囑幾遍,唉,這些人也真是的,當出主意就不用冒風險嗎?”
“這要看怎麼說了,陳主任也是欣賞我的這一點,”郭建陽微微一笑,他現在的心態已經變了,不會再介意老鄉帶給自己的麻煩,“他親口跟我說的,好人就該有好報。”
“這年頭,像陳主任這種好官,真的太少見了啊,”韓朝霞也跟著歎一口氣。
牙仁的報複,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快一點,大約就是半個小時之後,一輛小麵包車就開到了小賣部。
這個時候,郭建陽正要帶著自己的老婆回家,小賣部夜裡有西馬村的人幫著下夜,而韓朝霞有一輛小木蘭摩托車,平日裡來回或者捎帶點貨,也是比較方便的。
小麵包車停下,車裡下來兩個人,一個是牙仁,另一個卻是縣委辦的小張,都是縣裡的幾個乾部,誰還不認識誰?
這小張的老爸,是以前縣財政局的副局長,小張這也算按著父輩人的意願,跟著進了縣委,不過這家夥好酒貪杯,閒來沒事又愛泡妞賭錢,很是有點不良愛好,跟縣裡的一些閒雜人員走得很近。
郭建陽對這家夥了解一二,自然也想得到,此人前來更可能並不是代表組織意願,隻不過私下得了人情,前來交涉。
當然,若是他沒有搭上陳太忠的線兒的話,對小張也是一定要客氣的,還是那個道理,有些人說好話不頂用,說壞話還是很靈光的。
“郭科長,”小張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他看不起這麼一個閒散乾部,就算對方現在還是文化局的副局長,他也不怎麼放在眼裡,所以他稱呼的是科長而不是局長。
“這縣裡的乾部,都要整頓了,響應省裡的精神,狠抓精神文明建設,你這個文具店……不合適經營下去了吧?”
“狠抓精神文明建設,我是支持的,”郭建陽笑一笑,話裡有話地還擊他,“今天才從省文明辦回來,陳主任指示我了,多挖掘一些縣裡的閃光點,像乾部家屬經商,迫不得已的情況也很多,能低調處理就處理了。”
“陳主任?切,”牙仁不屑地哼一聲,他的眼光自然還是放在縣裡的,尤其是——他是為難郭建陽來了,自然不會在意對方扯出來的虎皮。
“陳主任……陳太忠嗎?”小張好歹是在縣委的,明白一些人的實力,聽到這話,瞳孔先是微微一縮,旋即才冷笑一聲,“郭科長你……能認識陳太忠?玩笑不是這麼開的。”
“我還真就認識了,”郭建陽還他一個冷笑,“我沒有做財政局長的老爹,但是我還真知道省文明辦的門兒向哪邊開著。”
“郭建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小張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指名道姓地發話了,“我老爹做財政局長……招你惹你了,還是你嫉妒了?”
“操,我還想問你今天來我這兒,是啥意思呢,”郭建陽見他翻臉了,也是麵皮一翻,“我他的招你惹你了,你來催著我關門,麻痹的斷人財路你有道理了?你信不信……你敢讓我關門,明天我就讓樓書記開了你?”
“你倒能得不行了,行,求求你讓樓書記開了我吧,”小張也冷笑一聲,他老爹官不大,但是他身上的紈絝氣息倒是很重,被人掃了麵子自然要發作,“你能認識陳太忠,至於到這一步嗎?”
這話說得還是挺不服氣,但是已經有一絲絲的軟了,畢竟他也變相地承認,郭建陽若是認識陳太忠的話,那真不是他可以輕侮的。
“我認識誰,要你批準嗎?”郭建陽冷笑一聲,也不多搭理此人,騎上小木蘭,載著韓朝霞徑自而去。
“也不知道你狂個什麼勁兒”牙仁衝著他的背影喊叫一聲,又狠狠地吐一口唾沫,才扭頭看小張,“張哥你看……這家夥就是這麼囂張。”
“哼,先讓他得意著,”小張臉色陰沉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才哼一聲,“好了,上車……”
郭建陽和韓朝霞回了縣城之後,也不做飯了,直接去飯店買了幾個菜,就帶回了家,做妻子的知道丈夫高興,也就不再阻攔,反倒是拿出家裡的酒,要陪他喝兩盅。
“不喝酒,晚上還要趕稿子,”偏偏地,做丈夫的把持得住,他搖頭拒絕了,“不能辜負了陳主任的信任。”
“不是吧?”韓朝霞一聽說,老公又要趕稿子,禁不住就抱怨一聲,“陳主任賞識你,這挺好,可是以後天天要熬到…嗎?你的身體怎麼吃得消,用人也不能這麼用嘛。”
“嘖,你知道個啥?”郭建陽不滿意地看自己的妻子一眼,“就這麼一兩次,不是跟你吹,這也就是你老公有能力,彆人倒是想給陳主任乾活呢,輪得到他們嗎?算算……你也彆生氣,來瓶啤酒吧。”
小兩口一人一瓶啤酒,邊喝邊聊,郭建陽今天確實有點興奮,剛才他跟那倆混球沒辦法說太多,但是對自己的老婆,那說的是要多細有多細了。
說到興奮處,他又將公文包裡的稿紙拿出來,給自己的夫人看,“你看……這些都是陳主任跟我交流的,他對我的工作能力很重視……”
正說著呢,門口有人敲門,郭建陽住的是文化局的房子,雖然是三室一廳,可是布局是五年前的那種,不太合理也不算太寬敞,他隻當是局裡的同事來串門呢,打開門一看就傻眼了:來的是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田建軍,身邊還跟了一個小年輕。
“哈,你們夫妻倆喝酒呢?”田部長本來臉上沒什麼表情,見到客廳飯桌上的啤酒,登時擠出一個笑容來,態度也變得和藹了一些,“這小日子過得,滋潤啊。”
“來,田部長屋裡坐,”郭建陽臉上也堆出一個笑容來,“家裡沒空調,有點熱,您包涵了……對了,您吃了沒有,沒有的話,一起吃一點?”
“哈,看你這日子過得清閒的,還是買的菜”田部長走進門來,眼光在桌上掃一眼,一眼就分辨出那些方便飯盒裡菜的來路了,“好生活啊,建陽。”
身邊的小年輕伸手就去拿凳子,招呼領導,結果一不小心看到了桌上的那摞稿紙,登時就是一愣,韓朝霞眼疾手快,蹭地就把稿紙拽走,“嗬嗬,太占地方了。”
田部長此來,就是聽說縣委辦主任說,這郭建陽搭上了陳太忠的線兒,來落實情況的,組織部是管乾部的,他當然知道小郭現在的處境。
那家夥按說該是愁雲慘淡才對,他的小店作為反麵典型,被縣裡惦記上了,結果不成想,一進人家的房間,就見這夫妻倆在喝酒,而且連菜都懶得炒。
這顯然是有了開心事兒,在慶祝什麼,田建軍在瞬間就明白了,心裡的疑問也確定了七成,那麼,他的態度當然要好一點。
“那行,我就做個不速之客吧,”田部長確實也沒來得及吃飯,他笑吟吟地點點頭,又看一旁的小年輕一眼,“小唐,打個電話再叫兩個菜過來……這菜有點少。”
小唐應承一聲,奇怪的是,他居然站起身走出了門去。
趁著韓朝霞又添置碗筷的時候,田建軍語重心長地發話了,“小郭啊,你年紀輕輕的,日子過得這麼悠閒,可不好,以前組織上對你關心少了,回頭我得建議一下,給你多加點擔子,年輕人不能貪圖安逸。”
一個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官職說大不大,想安置一個副科還真有點難度,不過他就這麼許諾了,這可是搭上陳太忠的主兒,誰敢不同意安置?
當然,若是事實證明,此人跟陳太忠無關,那麼,田部長的話也就是玩笑之言了——麻痹的我不過一個組織部副部長,想給你加擔子,但有心無力啊。
“嗬嗬,多謝田部長關心,”郭建陽微微一笑,心說這縣裡的風兒,傳得還真快,“我也覺得自己有點不求上進,以後會改正的。”
“關鍵是我那個小賣部,影響我家建陽了,”得,韓朝霞也借這個機會插嘴了,她為人善良,本來是實話實說,而且她確實需要確定一下,自己小賣部的前途。
但是這話聽到田建軍耳朵裡,那就有點擠兌人的味道了,田部長跟郭建陽又不熟,不知道小韓原本就是這性子。
所以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他可以許諾給小郭加擔子,但是還真不敢確定那個小賣部該關還是不該關。
加不了擔子,是他能力不夠,這沒什麼有異議的地方,可是處理這小賣部,是焦縣長的意思,他要擅做主張,到時候郭建陽萬一跟陳太忠不搭界,那豈不是大大地糟糕了?
“怎麼能喝啤酒呢?建陽,我記得你的酒量,是數得著的,上白酒,”於是,田建軍假裝沒聽見韓朝霞的話,顧左右而言他——男人說話女人少插嘴,原本這也是這個小縣城的風氣。
“今天不能喝白的,晚上還有點事兒,”郭建陽笑眯眯地搖一搖頭,“田部長您包涵一下,下一次吧,啊?”
晚上還有事兒?田建軍聽得心裡又是咯噔一下,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嘀嘀地響了兩聲,他拿起來看一眼之後,微微一笑,“建陽,聽說你愛人沒啥工作,開個小賣部……應該不是啥問題。”
這嘀嘀兩聲輕響,卻是小唐從門外發來了短信——“桌子上的稿紙是省文明辦的,上麵還有很多字”。
見到這樣的短信,田部長當然知道該怎麼決定了……
(七千三百字,紮紮實實地多出了三百,為的是不影響情節連貫,這樣的態度……風笑覺得要月票就很理直氣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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