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王景和留下的傷口,把上一次受傷害留下的猙獰,都留給了阿舅。
重生後她不會愛人,因為隻有愛自己才不會被辜負,可這一刻她淪陷了。
她想把完整的、美好的、有愛人能力的自己給這個叫謝珩的男人。
就算可能被辜負、被傷害,就算愛人不詳,就算依然不得善終,她也認了。
她不能讓最好的自己死在上一世,死在她那些偽善家人和王景和的手裡。
仇,她要報!
最好的自己,她也要!
她方才拒絕阿舅牽手,那一下的脫離,在他本就傷痛的心上,是否又戳了一刀?
他當時沒有反應,是因為痛得久,習慣了嗎?
習慣疼痛無人問,習慣失望無人理,習慣沒人陪他到最後。
這一刻蘇瀾下定決心。
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
以後他還有她,她會敬他、愛他、待他好。
她會陪著他,洗清東宮天罰之名,讓真凶伏法,還他父母公道,還……謝家公道!
想到這些,她踮腳抱住了謝珩,兩條手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為了將就她,謝珩隻得彎腰,他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問道:“傷心成這樣,薑尚跟你說什麼了?”
蘇瀾不回複,隻是緊摟著他。
阿舅帶她回來所走的路,她之前也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些,卻遠沒有這一次清晰。
可這些她不想阿舅知道。
不想讓他誤會,她對他的好摻雜了感激。
“阿舅,您跟我說說過去的事吧!”
謝珩雙目低垂:“想聽什麼?”
“跟您有關的一切,還有……林小郎。”
蘇瀾不知為何,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淚就像脫離控製,怎麼也止不住。
她緊緊抱住謝珩,哭到抽噎:“官府發的通告上說,謝珩死在外祖父書房門口。”
她哽咽難言,卻仍是固執陳述:“至死手中仍握著他的破軍劍,身中數刀未放棄抵抗,後被一箭穿心。”
他在拚命護著那個總是嚴厲,拿著戒尺,逼他用功的老頭子。
“我不想忘了他……您和他共用一個身份,我能知道什麼時候是他,什麼時候是您嗎?”
謝珩凝著蘇瀾,慢慢道:“他愛甜食,喜食筍,看到糖葫蘆就想買的是他。”
“課業完成的不好,總被老頭子罵的也是他。”
“喜歡在樹林裡舞劍,趁著落英繽紛,灑你一身桃花瓣的是他。”
“把你秋千推得很高,你越哭他越笑,總和你搶糖的是他。”
“上元燈節把你弄丟的是他,從那以後,出門就不讓你走路,硬要把你抱在懷裡的也是他。”
這些在蘇瀾的記憶裡都是鮮明的,她輕撫著謝珩的眉,“那你呢?哪個是你?”
“初遇那天你救的是我,教你讀書習字的是我,為你挽發的是我。”
“哄你睡覺的是我,老頭子常誇讚的是我,上元燈節找到你的是我。”
“你打架被罰去國子監找我,送你珠花的是我,說好了要回蘇家接你的也是我。”
蘇瀾滿臉淚,踮腳吻他。
謝珩是誰?
林小郎又是誰?
她已然分不清。
她隻是想到記憶裡那個明朗的少年郎,最後滿身破敗的倒下,就心如刀割。
不管是誰,那都是她的阿舅,是最愛護她的少年,也是她一生的牽掛。
她要確認他還在,就在她的身邊,成了她的丈夫,他們再也不會分離。
謝珩溫柔地回應她。
他們內心的巨大空虛是相同的。
失去的太多,想要拚命抓住,這最後一絲溫情,就算沉淪也不可能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