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夕被那些村民抓來綁在這祭台之上,天上正不斷飄落下潔白的雪花,雪落在身上,就跟心頭的寒意一般冰涼。
何時夕跪伏著,被扼住手腕摁在祭台上。
他的臉頰貼上地麵的冰雪,徹骨的寒涼遍布全身。
可何時夕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的冰雪,若仔細看,他那雙眼中似乎是有淡淡喜色的。
他任由他們將自己捆起來,雙手都被吊起來,繩索捆在那參天的樹枝上。
或許他是該為自己感到悲哀的,這些人定然不會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但何時夕心頭卻又隻覺得鬆了口氣,還好他想做的都做到了,以後靈山村再也不會祭拜山神,自然就再也不會有孩童因此喪命。
就連那害人頗多的冰玉現在也沒有了。
算得上兩全其美,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他好像就要死了……
墳婆惡狠狠的瞪著他,連帶著對山神的怒意都要發泄在他的身上。
雖然村裡人已經將那山神像炸了個粉碎,但他們除了石像也找不到真正的山神,倒不如眼前的守山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是有血有肉會痛的,他們可以將怒氣撒到他的身上。
“既然山神無情,那你這個守山人也休怪我們不義!”墳婆冷聲道,“來人,拿龍骨鞭。”
所為龍骨鞭,其實是由獸骨組成的。
那又韌又長的鞭子由一節一節的脊骨組合而成,原本連接脊骨的肋骨被打磨成一個個銅錢長度的尖刺,上麵還有著細細的倒鉤。
若是抽得輕了,倒鉤並不鋒利的地方接觸血肉,威力比普通長鞭大不了多少,但若是抽得重了,倒刺嵌入血肉中,一拉扯就足以撕裂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何時夕看著那被鮮血浸成褐色的龍骨鞭,眼中沒有絲毫懼色。
少年輕合上眼眸,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做晶瑩的水珠,隨著他眨眼的動作落地,轉瞬凍結成冰。
行刑的村民揮鞭如雨,他一身灰白的衣很快就染上了血痕,鮮血一點點淌下去,將地上的冰雪都染做了紅色。
他手腕早已被粗糙的繩索磨出了道道血痕,手指僵硬的屈伸,堪堪握住唯一能觸及到繩索,指甲用力嵌入掌心血肉中,留下月牙形的傷口。
不過跟胸膛上的鞭傷比起來,手心的痛的確是微不足道了。
何時夕咬牙將呻吟全部壓在喉中,看向墳婆的眼神並無半分恐懼和後悔,絕不低頭求饒。
不過就是一條命,於他而言也無足輕重了。
這一頓鞭子結束之時,何時夕胸膛的血肉和衣衫粘黏,隻怕早已沒有一塊好肉。
鮮血就不停的淌出來,可那些村民們看向他的眼神沒有半分同情,隻有無儘的恨。
也對,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在他們眼中,何時夕本就十惡不赦。
可那些村民並不打算讓他死得太痛快,而是將他晾在這裡,任由他看著自己的生命隨著鮮血一點一點的流逝。
夜色降臨,雪停雲開,竟有月光撕裂陰雲投了下來。
隻可惜,這慘白慘白的月光,就跟冰雪一樣冷。
嚴寒讓傷口都變得麻木,頓頓的痛感攜寒意一同湧入四肢百骸,這樣的滋味著實有些不好受。
不過沒關係,他大概也撐不到明天日出之時……
何時夕緩緩閉上雙眼。
他一向是認命的。
這就是他的命。
“何時夕……何時夕!”
有人將他搖醒,本以為塵埃落定的命運偏離了既定的軌道,何時夕睜開眼,看到了謝辭和江懷雪。
可也就在謝辭和江懷雪救他時,守夜放哨的村民發現了他們,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村民衝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江懷雪扶著跪坐在地的何時夕,用內力穩住他的心脈,而謝辭俯身想要替他點住幾個止血的穴位,卻又麵對他胸膛血肉模糊的傷口無從下手。
墳婆站在村民們前麵,手中拐杖重重踱地,麵露慍色。
“你們既然逃了,怎麼還敢回來,甚至還要救他走?”墳婆怒道。
謝辭從懷中抽出銀針包,紮入何時夕幾個穴位之中,甚至都沒有回頭分給墳婆一個眼神。
何時夕驚訝的望著謝辭,隻是這個眼神也著實有些淒慘又無力。
“久病成醫罷了。”謝辭淡淡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說,也就當回報你的金蟲參了。”
墳婆怒極,揮手示意身後的村民們上前將他們拿下:“你們找死!快,將他們都給我抓起來!”
謝辭終於是紮好了針,收好銀針包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