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二十五年,文昌侯府。
此時正值初春,庭院裡嫩綠的小草從青石磚的縫隙中艱難的擠了出來,桃樹也吐出來點點新芽。給這光禿了一季的灰白大地染上了一些飽含希望的暖意。
一個年逾五十的老媼穿著一件灰綠色的夾襖,同色係的裙裾,低著頭,行色匆匆的穿行在連接內院的紅漆雕花的亭廊上。
一刻鐘之後,她才氣喘籲籲的到了內院。此時,布滿了皺紋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來一些汗珠。隻是,不知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心中有事。
“青嬤嬤,你怎麼到內院來了?”門口把守的男仆訝異的看著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張平,你快去跟老爺通報一聲,就說我有急事找他,快點。”被人成為青嬤嬤的老媼嘴唇顫抖著說道。她慣常是沒有什麼表情的,今日突然失態,倒讓熟悉她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隻是,不知這臉上的表情究竟是高興而激動的難以克製,還是因難過而哭不出來。
“可是,老爺和夫人正在裡麵……”張平遲疑了一下道。
青嬤嬤著急的扯著張平的手,道:“你快去,是急事,急事!”
看著青嬤嬤著急的模樣,張平也覺得似乎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於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唉唉,好的,我這就冒死去給你通報一回,你彆急。”
張平是文昌侯的貼身小廝,而青嬤嬤是負責打掃外院書房的一個婆子,所以兩個人慣常會見麵,也比較熟悉。
想到青嬤嬤一直在書房伺候著,一般人進不得的地方她卻可以隨意出入,所以張平也在心裡衡量了一下,做出了決定。
說著,張平就進去通報了。
文昌侯謝嘉融正和自己的妻子陳氏商量著給將軍府回禮的事情,突然聽到外麵有人來通報了。
“侯爺,灑掃書房的青嬤嬤說有急事找您。”張平清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陳氏皺了皺眉,剛想要說些什麼,隻見自己的丈夫卻一臉嚴肅而又緊張的站了起來。然後,一句話都沒有留,立馬就走了出去。
透過打開的門,陳氏看到自己的丈夫緊張的詢問著一個婆子。兩個人看起來都異常的激動,說著說著,就一起快步離開了。
陳氏微微皺了皺眉,那個婆子雖然她現在不常見,但卻是認識的。早些年,她曾是自家小姑身邊最受寵的一個小丫鬟。隻是,當小姑去世了之後,一直被老爺留在了外院書房。
從前,她也曾懷疑過,老爺是不是要納小妾了。然而,在她各種明裡暗裡的打探之下,卻沒發現什麼異常。而且,老爺用一句“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妹”這句話把她堵了回來。
後來,這個婆子嫁給了外院的一個管事,她也就沒再多問。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婆子了,隻是不知,她今日前來有何事?
“芸娘,你去打探一下。”陳氏對身邊的婆子道。
芸娘自小跟在陳氏身邊,自然是對她的心思一清二楚。立馬就去打聽了。
等謝嘉融走了一段路之後,發現青嬤嬤在後麵小跑著跟著他,於是停下來腳步等了等她。等青嬤嬤走近了之後,又揮揮手,讓兩個小廝離得遠一些。
“小妹真的有反應了?”謝嘉融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略顯蒼老的聲音裡,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急切。
青嬤嬤淚眼婆娑的道:“對,有反應了,所以我趕緊過來叫您了。隻是不知道情況如何。”
謝嘉融聽了之後點點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對著後麵的小廝道:“張平,拿著我的令牌去找黃太醫。”
張平道:“是,老爺。”
吩咐完之後,不做一絲停留的繼續往外院方向走去。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吩咐小廝,道:“看好了,除非黃太醫來了,否則不準任何人靠近書房。”
隨後,謝嘉融和青嬤嬤一起進了書房。
走進去之後,謝嘉融在書櫃上按了一下開關,原本靜止不動的牆壁立馬露出了一絲縫隙。謝嘉融大步走了過去,推開了那道牆。青嬤嬤也跟在後麵進去了。
“小姐沒事吧?”謝嘉融急切的問道。
一個穿著淡粉色裙裾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丫鬟低著頭答道:“回老爺的話,小姐沒事。”
青嬤嬤道:“你先出去吧。”
“是,奶奶。”小丫鬟低眉斂目的道。
謝嘉融聽罷,看向了雕花木床。
隻見雕花床上躺著一個少女,膚色白皙的近乎透明。烏黑亮麗的秀發,長長的眼睫毛如扇子一般,小巧的鼻梁,殷紅的嘴唇。乍一看甚是奪人眼球,仔細一看竟是比如今京城第一美人宣平侯府的大小姐還要美上幾分。
謝嘉融心思百轉千回。他的小妹,已經如這般沉睡了四十年。他請了無數的名醫都沒能查出來究竟是何原因,她身上的毒早已經解開了,可是人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難道今日要醒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