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語看著海棠信任的目光,又去看了裴之成一眼,恰好,與裴之成的目光交彙在一起。
“可以。”裴之成道。
三人來到裡間之後,海棠開始說了起來:“幾年前,翠月樓是遼東最大的青樓,奴家也在那裡。無意間聽到了程大人跟一個人的對話,那人似乎不是咱們寧國人,兩人在商討有關衛所的兵力和銀錢事項…那日幸而奴家機靈,僥幸逃脫了…去年,程大人把皇上發下來的軍需換成了差的,而那些好的,偷偷運往了彆處。那些將士吃不飽穿不暖,在戰場上沒有力氣,打了敗仗…”
謝嘉語沒想到海棠所說的秘密竟然如此的重要,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這一千兩銀子,花的還挺值的。枉她剛剛還以為這個秘密是朝中的爾虞我詐沒當回事兒,萬一她今日真的沒有聽海棠說這事兒,豈不是會壞了大事兒?
一種後怕的心思漸漸的蔓延開來。
不料,裴之成聽了之後卻非常的淡定,指出來其中的幾點漏洞:“那麼重要的秘密被你聽到了,你是如何逃脫的?”
海棠心裡一驚,沒想到裴之成竟然如此的敏銳,這也是她不想麵對這個男人的原因!
“就那麼逃脫的,奴家剛剛說了,是奴家…”海棠心虛的狡辯道。
“說實話。”裴之成冷冷的打斷,“若你有半分假話,我便把你送到程大人身邊去。”
海棠聽了這話,臉色立馬變得蒼白,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奴家說,奴家說。那日,奴家怕得不得了,不小心發出了一聲動靜,裡麵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奴家當時真的特彆害怕,正好看到梔子過來了,便說…邊說…‘梔子,你在那裡偷聽什麼呢’…當晚,梔子就被人活活勒死了,無聲無息的。”說這件事的時候,海棠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知道,是我害死的她。”
哭了一會兒之後,海棠繼續說道:“那時我已經打算好用錢把自己贖出去嫁給那個情郎了,因為這事兒,我對梔子非常的愧疚,把攢了一輩子的錢都給了梔子的娘。後來我那個情郎娶了彆人,翠月樓也漸漸的不行了,我越活越糟糕,倒不如當初死了算了。我知道,這都是梔子在天上看著我呢。”
謝嘉語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眼前的海棠。
這個人害死了彆人,卻也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然而,危急時刻害死人…這樣的人還真是讓人同情不起來。
裴之成就像是臘月的寒冰一般,麵上絲毫沒有動容的痕跡,冷聲繼續質問:“軍需被換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海棠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和鼻涕,說道:“後來,我又跟一個恩客好上了,那人是程大人衛所裡的一個小兵。有一次,跟他同屋的一個人被程大人叫去打獵。然而,是程大人以打獵的名義讓他們去運送東西,在路上,他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箱子,看到了裡麵的東西,正是跟他們剛剛發下來的軍需差不多的東西。隻是,那裡麵的
東西卻比他們用的要好。那人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被派來乾了這樣的事情,怕會沒了性命,所以就趁著每次去方便的空隙,咬破手指在裡衣上寫下了這件事情。”
說到這裡,海棠似是因為剛剛回憶的事情太過沉重,有些無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眼無神的繼續說道:“果不其然,等他們全部運完之後,就被殺了。沒過幾日,程大人把他們那些人的屍體運送了出來,說是在山中遇到了老虎,這些人為了保護他,被老虎咬死了。那些人的身上,全都有被野獸撕扯過的痕跡。”
說到這裡,海棠的臉上有些諷刺之意。
“我那個冤家跟那人關係好,收斂了他的屍體。在給他更換壽服的時候,發現了裡衣上的秘密。隻可惜那裡衣已經被野獸撕扯過了,有些地方看不太清楚。具體運送到了哪裡,卻是不知道了。”
“裡衣在哪裡?”裴之成直戳問題的重點。
海棠臉色微微一變:“燒了。”
“嗯?”裴之成冷冷的看向了海棠,仿佛她不說,下一刻就要掐死她一般。
“被我藏起來了,您給我一千兩銀子,我就交出來。”海棠看著裴之成的眼神瑟瑟發抖,不敢說謊,趕緊提出來自己先前提的那個條件。
聽海棠講了那麼久的故事,謝嘉語著實有些好奇:“你要一千兩銀子做什麼?是要贖身嗎?”
一千兩,未免也太多了些。而且,麵對裴之成這麼可怕的人,海棠竟然還如此執著著這一千兩,著實讓人詫異。明明這個海棠應該是個聰明人,不像是會如此獅子大開口的人。
海棠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謝嘉語側頭看了一眼裴之成,又看向了海棠:“你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如實說出來。隻要你把裡衣交出來,這位大人肯定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隻是,如果你不說,想必這位大人也很快能找出來那東西。所以,姑娘應該明白,怎麼做才是對你最好的。”
裴之成看了謝嘉語一眼,心想,女人,果然是心軟之人。謝嘉語這話看起來是在說服海棠,何嘗又不是逼著裴之成給海棠一個承諾,護海棠周全。
不過,他也不是那麼不講信用人,尤其是在謝嘉語的麵前。而且,這人他還有用。
謝嘉語卻覺得,海棠說了這麼重要的一個秘密,護她周全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