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處於放鬆的時刻,才會恍然覺得疲憊層層疊疊如海浪一般湧了上來,他安靜地靠在椅背上,漸漸沉入睡夢之中,夢裡烈日炎炎,乾渴異常。
直至他半夜驚醒,撐手坐起,深呼吸幾口後,發覺額前冰涼,伸手一抹額頭,全是冷汗。
原來此前的夢並非無緣無故,而是異火作祟的緣故。
他嘗試著強行令自己入定,但體內的異火很會審時度勢,從來不放過每一個乘虛而入的機會。異火烈烈灼燒帶出滾燙的熱意,順著靈氣遊走於四肢百骸,擾亂思緒,炙烤全身。
之前請醫修問診的時候,靈根中還隻見到異火上星星點點的火光,如今內視靈根,那些星點已連成一片焰光,金紅的火焰明亮而豔麗,像是枝頭開出的燙金花朵。但有多美麗就有多殘酷,強勢的異火每時每刻都在伺機而動,想要一點點地將木靈根蠶食殆儘。
他的肌膚熱度燙得驚人,麵色卻是慘白一片,細密汗珠漸漸沁上鼻尖,又凝聚成大顆水珠滾落在衣襟。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知曉自己心緒雜亂,難以摒棄,乾脆放棄了入定。
他抬手凝出一捧水流,並緩緩注入桌上的茶壺之中,然後蓋上杯蓋,十指張開攏上壺身。幾息之後,壺中開始泛出細白的熱氣,不久便有厚重的白色的水霧晃蕩蒸騰出來。
殷夏摸出兩隻小巧精致的竹筒茶杯,又從儲物袋的格子中翻出一隻布袋,在手中掂量了兩下,解開綁緊的布帶,取出些自製的靈茶葉片。他於製茶一道頗有興趣,先前經常走訪名山大川,采茶製茶。這袋茶葉便是他親手采摘最鮮嫩的芽尖,曬乾後揉撚製成。
用茶匙取出適量茶葉後,先將以壺中茶水洗過一遍,倒入壺中沸水,又掐指使了個霜係法訣,在竹杯外裹上一圈晶瑩的冰霜,方才灼手的熱茶變得溫度適宜,杯盞中葉片隨沸水舒展開來,顏色翠綠,隨著水波上下沉浮。
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湯碧綠,清香甘甜。
連緩緩飄升的水霧也沾著嫋嫋香氣,四散溢出至滿室盈滿清幽茶香。
殷夏摩挲著手中的竹杯,望著隨水上下浮動的茶葉,目光又移至另一隻熱氣氤氳的杯盞上。之後便走至窗邊立著,像是定格一般,任影子隨月光偏移了幾個方位,仍是一動不動。
今晚的時間,他想勻出來專心等一個人。
但等的人許久未到,他不禁有些猶豫煩悶起來。自言自語道:“小葵花,你說她會不會來?”
呆頭呆腦的小葵花噔噔噔跑過來:“剛才沒聽清,仙子你找我嗎?”
殷夏閉眼捏了捏鼻梁:“你聽錯了,下去吧。”
“好的仙子!”
·
月圓中天。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輕笑,並非像尋常女修般脆若銀鈴,反而低沉悅耳,像是古琴淙淙的優雅琴音。
他猛然轉身,窗外一道人影宛如流星璀璨,踏著月色而來,至近處時,她足尖輕點,漸緩身形。
似冬夜初雪一般,無聲無息地飄落在露台上。
二人目光在月色中相接。
殷夏由衷地露出一個微笑:“城主親自光臨,有失遠迎。”
沈卿緣向前幾步。
芙蓉閣的二樓很大,殷夏卻沒有置辦多少物品,看起來空空蕩蕩。角落裡擺了一隻孤零零的躺椅,一卷散開的薄被搭在扶手上,躺椅下墊著層軟墊,旁邊擺了一套桌椅。
桌上是一卷冊子,一組茶具,其中一杯茶已經飲完,另一杯茶卻冒著絲絲熱氣,絲毫未被動過。
“好幾天沒見,卻是一直都聽到關於你的許多傳聞。仙聞的頭版掛著《芙蓉閣驚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