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最後還是醒了。
因為他知道,這隻是個夢,同樣的場景在他夢裡出現了無數次。每次醒來,都是在雜技班子硬邦邦的大通鋪上,每天還是要麵對班主時不時抽過來的鞭子。
要是哪天班主不高興,還會不給他東西吃,那樣的話,他那天夢裡見娘的機會都沒有了。夢裡的場景則換成了他沒命的找吃食,然後,再被抓心撓肝的饑餓鬨醒。
最後,就是躺在冰涼的木板床上哆哆嗦嗦挨到天亮。
今天的感覺卻有些不同,餓還是餓,但是卻沒感覺到冷。迷迷糊糊中,大龍想起自己被班主扔進水缸的事,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裡暗道,怪不得感覺不到冷,他現在怕是已經死了吧?或者是發燒燒到已經不知道冷了。
死就死吧。
反正爹娘不在了,也沒人疼他。
大龍閉著眼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班主壞得很,平時就愛自己吃著香噴噴的讓他們餓著肚子站一旁乾看著,誰要是忍不住肚子叫一聲,就得被他拿鞭子抽一頓。
而且,死老頭對他們這班學徒心狠,對自己大方著呢。掙點錢,就給自己買肉買酒,隔三差五還給自己熬一鍋小米粥。說小米養人。
呸!
小米再好養的也是人,不是他這麼個不是人的畜生。
畜生沒有一點兒好心眼兒,把他們這班學徒當狗養,吃不飽喝不飽,動輒打罵,就這,還得賣命掙錢給他花,錢還不夠,竟然還逼著他乾拐賣人口這樣不是人的買賣。
他自己沒爹沒娘被賣就賣了。但是他不能讓那些有爹有娘的孩子過跟他一樣的日子。
他更不能做讓人家破人亡的劊子手,娘說乾那事喪良心。
今天的班主格外可惡。
竟然拿香噴噴的米粥饞他,這粥好香啊。一定是花大錢買的好米。
大龍惱怒的睜開眼,然後就愣住了。
這裡不是他家。身下躺的也不是雜技班子冷冰冰的床板。竟然鋪了厚厚的棉褥子,他們班子裡的人,除了老頭子有一床又薄又硬的破棉被,彆人都是穿著棉襖直接往木板上一躺。
大龍機警的打量了一下屋子裡的情況,撇嘴,老頭子一定是看他要死了就找了個冤大頭把他賣了。
看情況,買他的這戶人家條件不錯,一個下人都給住這麼好。
那股抓心撓肝的餓意又來了,身子也酸的使不上力氣。
大龍隻能重新躺回床上。
但是,卻沒敢再閉眼。因為他忽然想起,有一次老頭子得手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小男娃,舍不得賤賣,最後看那男娃白白淨淨長得還行,就賣給了專乾那事兒的館子。
那次,老頭子一下子掙了60個大洋,難得發善心給班子買了兩斤肉,說是讓他們沾點光。
嗬~,他才不沾他那黑心肝的光呢。
那次,他又被餓了一天。
因為老頭子說,不吃他掙錢買的肉,就連窩窩頭也彆吃。
他寧願餓著都沒碰老頭子買回來的肉。
要不是隔天還要靠他表演,老頭子還想繼續餓著他。
即便最後給了他一個窩頭,依然嘴裡不乾不淨的威脅他,嚇唬他要是不聽話,就把他也賣進那樣的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