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將城牆拉出傾斜的黑影,就像是一頭匍匐的黑豹。
身後身前跟著四名護衛,凱瑟琳左手扶著牆壁,從城牆邊的階梯一級級往上走去。
走在幽靜的台階上,她時不時就會往城內看去。
夜風下的急流市安靜得可怕,仿佛一切都加上了一層淡藍色的濾鏡,教堂頂上的鐵公雞指風牌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
可如果仔細看去,滿街昏睡的士兵,堵塞的河道,漫天的血腥味都與往日有太多的不同。
青灰色的石磚上滿是箭痕與刀砍的痕跡,更彆提那凝固成黑色的血跡了。
手指拂過粗糙的牆麵,她感到指尖傳來陣陣刀割般疼痛的摩擦感。
就好像她幼時被母親遺棄在森林裡,她茫然無助地行進時,荊刺刮在身上的感覺。
如果不是老師,估計她早就死在了森林的野狼、乞丐和強盜們手裡了吧。
從台階走上了城牆頂端,城外帶著嗆鼻煙味的夜風吹拂在臉上。
在看守士兵習以為常的眼神,凱瑟琳走到了一處垛口邊,朝著港口的方向張望。
以往每當她失眠的時候,都會來城牆上逛一逛,看看夜色下城外的街道和大小集市工坊。
可如今和往日卻不一樣了。
在夜空的曠野下,曾經繁華的城外集市和工坊區在戰火中被拆成了廢墟,而原先的港口更是幾乎被夷為平地。
經過這段時間的攻城戰,原先建立在城外的碉堡基本都被拆倒,商鋪工坊被儘數焚燒,甚至建好的地道都被騎士們灌了水或直接挖塌。
曾經烈火烹油的繁華,都已倒在了教會的刀劍之下。
“嘶!”
吹著夜風的凱瑟琳忽然收回了手,她飽滿的食指指腹上,一滴鮮紅的鮮血正在滲出。
儘管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可凱瑟琳的雙手保養得依舊很好。
但到今天,這雙潔白的手上也沾染了血跡和傷痕。
畢竟這雙手過去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在伏在案上寫作,很少有握劍的時候。
凱瑟琳小時候在布拉戈修道院時,還跟著胡安諾學習過劍術。
可時間一長,她連如何握劍都快忘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指節上持筆磨出來的老繭。
十五年了,自從自己繼承美格第商會以來,都過去十五年的時間了。
十五年的時間,在她的操縱下,急流市從一個百廢待興的自由市,變成千河穀第二繁華的城市。
凱瑟琳先是通過胡安諾的關係和自身出身,充當各個莊園的白手套,與秘黨合作走私。
再利用這層關係網設立染料行會,一個人控製了染料的原料、生產和售賣的全過程,基本壟斷了大半個千河穀的染料產業。
自然而然的,急流市的市議會就有了她的一席之地,並在市議會上摒棄眾議,開發了如今的港口區。
港口區及其優秀的免稅政策、治安和服務成功成為了急流市一大財源。
地價節節攀升,凱瑟琳的話語權自然跟著節節攀升。
此後,她通過推動市議會,設立了《股份法案》。
利用前期積攢的資金,以及秘黨的投資,美格第商會在五年前建立起美格第銀行。
以貸款、投資和抵押等種種方式,凱瑟琳購買了大量工坊和各個大小商會的股票。
通過《股份法》和設立子商會的形式,反複交叉持股和逼迫工坊和商會強製參股和被參股。
漸漸地,大部分急流市的產業都歸於她的商會或子商會之下。
由於她艾爾人的身份,以及急流市阿茲克同盟城市的地位,美格第控製了超過她自身價值十倍的資本。
儘管在明麵上,她隻是一個經營染料的小商會。
作為急流市市議員和美格第商會總部,急流市在十五年間集聚吸取了大量的人口和資金,才一躍成為千河穀第二繁華的城市。
最繁華的時候,甚至有急流市的市議員自豪的宣稱“賣掉港口區就足以買下飛流堡。”
隻不過那個讓急流市市民為之自豪的港口區,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戰火中的廢墟。
凱瑟琳從城牆後頭伸出手,仿佛要去撫摸眼前變成廢墟的港口。
可她的手指剛剛“觸及”到鐘樓的塔尖,她又仿佛被刺痛般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