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無奈苦笑。
事實上,朱翊鈞能在今日於文華殿接受講讀時,讓張居正被迫妥協,起用海瑞,而罷用徐璠、徐琨二人,皆隻是因為馮保臨時回家養傷,而代替馮保的張宏又不願意乾涉皇帝而已。
不然,馮保完全可以打著張先生的處理結果就是政治正確不能反駁為由,而先要求皇帝同意批紅,使張居正的票擬直接變成聖旨!
所以,早上文華殿講讀發生的朱翊鈞迫使張居正改主意一事,並不是說明朱翊鈞的手段多麼高明,高明到可以直接逼著張居正服軟。
朱翊鈞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自己其實在權力鬥爭方麵,與馮保比還是有差距的。
沒有馮保,他可以靠著皇帝身份,再加上作為穿越者對當下大明比曆史上的萬曆更加了解一些,而可以在一些政務上壓製一下張居正。
但馮保一來,他根本無法壓製張居正,也無法讓張居正服從自己的意誌。
因為馮保完全能以自己也是顧命大臣的身份,外加兩宮太後對張居正的信任和儒家倫理,來逼著自己這個皇帝必須無條件服從張居正的意誌。
而且,朱翊鈞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馮保很會表演。
因為要不是朱翊鈞知道馮保在曆史上比張居正還貪,還擅權霸道,隻憑現在馮保的言辭,他隻會相信馮保是真的在為他考慮,而讓他不能施展皇權的阻力隻是來自兩宮太後和張居正。
畢竟,從明麵上看,人家馮保隻是在給自己分析,又沒有逼著自己這個皇帝按照他的意思來,且自始至終隻是勸自己聽張居正的。
“皇爺?”
馮保的確沒有在朱翊鈞麵前表現得專橫擅權,而是語氣平和。
甚至,馮保在確認朱翊鈞可能不同於普通少年天子,而早慧明睿後,語氣中還帶有一絲小心翼翼。
所以,馮保這時又問了一句,而不是直接吩咐人把張居正的票擬拿去批紅。
不但如此,馮保見朱翊鈞沒有說話,還主動笑著建言說:“皇爺您若是真欲要乾綱獨斷,不用元輔張先生,也不是不行。反正,老奴肯定是一切聽皇爺的吩咐的。”
朱翊鈞看向了馮保:“大伴,你誤會了!朕哪裡會不願意相信元輔張先生。朕最相信的就是元輔張先生,還有你,你們倆是父皇留給朕的顧命大臣。沒有你們其中哪一個,朕都會不安的。”
朱翊鈞說著就吩咐道:“批紅吧!你說得對,有疑惑的話,朕可以問元輔張先生,詢問他這樣做的緣由。但不能因此就獨斷專行,做出讓元輔張先生失望的行為,且也因此落得個獨夫之名。”
朱翊鈞現在的確還不能真的無視李太後,也還做不到棄張居正不用。
一方麵,他如果現在真要是違拗李太後,李太後完全可以撕破臉,聯合張居正和馮保,給他隨便安一個罪名,然後把他廢掉。
另一方麵,從長遠利益來看,他還需要張居正替自己完成萬曆初年的改革,而給自己將來親政打基礎,他現在還不適合親自下場與官僚集團們鬥法。
所以,朱翊鈞此時隻能順從馮保的意思。
“皇爺的聖明!先帝在天有靈,也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