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道:“自然是讓他們多為百姓言,而不是隻知道去盯著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去彈劾。”
接著,海瑞又向張居正拱手說:“不過,元輔,下官也是明白的,無非還是當年在應天任撫院時,得罪了徐家。”
“分宜斂財,華亭奪田,要我說,奪田於民之害甚於斂財於民!”
“既如此,真要貶謫的話,還請元輔直接將下官貶到鬆江華亭去!”
“下官但凡還有一口氣,也不能讓他徐家如意!把織造局的織工都悄悄變成了自己的長工,企圖吞國家之利,如今還伸手乾預朝政,我大明什麼時候還有山中閣老了?!”
嘭!
咳咳!
“海剛峰!”
譚綸又拍桌子,厲聲問著海瑞:“你這是什麼話,你是要元輔對付自己恩輔嗎?!”
海瑞見自己不小心又惹得譚綸咳喘,隻得忙告罪:“我又失言了!大司馬還請勿惱!我收回剛才的話,我收回!”
海瑞說後就坐了下來,開始端茶來喝,以掩尷尬。
張居正倒是沒生氣,隻把譚綸按回到了椅子上,接著,就問海瑞:“你剛才說把織造局的織工變成自己家的長工,可是指徐家?”
海瑞點頭道:“自然!下官已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徐家夥同內廷的人,把織造局的織工變了自家的長工!”
海瑞說完就看向了張居正:“且已擬好參他的奏疏!”
張居正聽後卻隻是淡淡一笑,道:“那戴鳳翔彈劾你的這道奏疏,仆便先壓一壓,等著明日才票擬,你先把你手裡的這道奏疏遞上去。”
“元輔此言當真?”
海瑞站起身來,驚愕地問道。
譚綸也頗為意外地站起身來,看著張居正。
張居正則說道:“仆知道你們想問什麼,仆可以告訴你們,仆絕不會與這等貪財禍國的權璫同流合汙,也絕不會利用天子對仆的信任而徇私情!徐家的事,仆個人會看在徐老先生的麵上求情,但不會阻攔你們揭發與徐家有關的罪狀。”
海瑞和譚綸聽後皆鄭重地朝張居正拱手作揖起來。
沒辦法。
張江陵表現得這麼大公無私。
他們現在除了敬佩也沒彆的什麼可表達。
一個為了國家利益願意坐視自己政治同盟被彈劾,坐視自己恩輔的家族被彈劾的元輔,怎麼不令人敬佩?
不過,海瑞和譚綸不知道的是,張居正現在往更大公無私的方向靠攏,而不為自己個人的權力去包庇誰,根本原因還是他早就在君王朱翊鈞那裡得到了保證。
當然,張居正個人如今對馮保的確也開始越發不滿,主要是馮保乾涉外朝文官武臣的任命,相當於越界乾涉張居正的權力自留地了,就相當於張居正乾涉內廷太監的任命了一樣,甚至馮保言語間有倚仗太後的信任要他完全聽其命行事的意思,還在拿考成法能否推行來威脅他。
所以張居正也樂意見到馮保倒台,而讓新的司禮監掌印知道收斂一點。
總之,受朱翊鈞這個穿越者所產生的蝴蝶效應的影響,萬曆初期的大明朝堂要比曆史上更趨於清明一些,也更加的欣欣向榮一些。
不僅僅是海瑞、趙貞吉這些本不可能和張居正同列朝堂的能臣直臣會重新出仕,受重用;就連張居正本人也為官更加公正,而在人的利己性與士大夫的天下為公之責任感方麵,更趨於後者一些。
另外,馮保這種改革過程中本來在原曆史上不會被除掉的老鼠屎攪屎棍,如今也開始有被除掉,而以免影響整個萬曆初期改革的完成度的可能。
海瑞在見張居正沒有阻止他彈劾馮保,而不擔心改製大業受到影響後,也就更加篤定了彈劾馮保的決心,自然知道張居正如今同意彈劾馮保,肯定也早就與內廷某大太監重新締結成了新的政治同盟有關,便在接下來離開張居正宅邸後,就直接來了左順門,將自己彈劾馮保的奏疏遞了上去。
張鯨早就在左順門親自候著,見文書房把海瑞的初本接上來,就露出了笑容,且走過來言道:“直接把海瑞的初本給咱家,咱家親自去交給皇爺。”
文書房的宦官也就忙把海瑞的初本遞了來。
接著,張鯨就拿著初本疾步來了乾清宮。
朱翊鈞見張鯨出現,忙站起身來。
張鯨則也忙笑著稟道:“皇爺,海瑞上本了。”
朱翊鈞聽後大喜:“這個海瑞,果然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