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有古怪。
武鬆心中懷揣疑惑,卻沒有當著外人詢問。
夜裡分帳休息,他拒絕了宋江的同榻邀約,選擇和楊長敘舊。
正月裡天寒地凍,夜蟲蟄伏野獸冬眠。
黑夜仿佛一雙無形大手,捧著營房裡的點點星火,護著大地上那微末光亮。
酒不儘,口未張,夜還長。
兩兄弟久彆重逢,酒後回帳房上榻盤膝對坐。
借著微光各自打量,傾訴著世俗的關切。
“二哥瘦了.”
“二龍山上酒肉充足,可惜我沒了之前胃口,三郎倒是長壯了許多,也比在陽穀時白淨了不少.”
“梁山的夥食不錯,事情也不算多,所以嘛”
“有公明哥哥照拂,想來也應該不會差,可惜你依舊落了草。”
經過一段寒暄敘舊,久彆的疏離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則是兄弟深情。
武鬆正想問楊長變化,對方突然就麵露難色,但也很快回歸堅定,帶出了那沉重的話題。
“二哥,有件事.小弟要告訴你”
“嗯?”
“兩個月前,小弟到東京辦事,在禦街偶遇嫂偶遇潘金蓮.”
“那淫婦真在東京?”
楊長講出潘金蓮之後,立刻低著頭不去對視,果然武鬆聽了就變得激動。
他輕輕扭頭觀察,隻見武鬆臉上布滿了寒意,額前垂下的頭發遮不住眼角煞氣,一雙拳頭被火光映得通紅,宛如一尊修羅端坐床頭。
“三郎天性仁慈,必不會當街殺人,這淫婦在東京做娼?”
“還是二哥懂我,小弟當時有事要辦,不好節外生枝,另外潘金蓮沒做娼,她是被西門慶送到東京,但不知楊戩還是蔡京收下,平日就給貴人做包子”
“什麼?”
武鬆聽了包子兩字,眉間皺起一個川字,一拳砸在榻邊悶響。
沉默片刻,他冷聲說道:“我之前調查過西門慶,他與東京一陳姓商人有姻親,而那親家又與楊戩有姻親,這淫婦害得兄長慘死破廟,她卻在東京逍遙快活,想來著實可恨!”
“哥哥.”
楊長看著武鬆咽了咽口水,隨後小心翼翼補充道:“小弟非但沒殺她,還將包子配方留下,實在不忍武記包子名聲臭了,你若生氣就打我兩拳.”
“嗯?”武鬆凝視他許久,最終搖頭回答道:“我打三郎作甚?那淫婦哪會做包子?兄長當初都是得你指點,現在人死如燈滅,何苦維護那些虛名”
他想說虛名無用,卻突然想到破廟之夜。
兄長對自己破口大罵,他何曾不是被謠言所誤?又何曾不是為虛名所累?
“真不是小弟生性涼薄,小弟實在下不去手,給她配方就想還人情,現在已經完全不相欠,而且我也記下她住處位置,可使哥哥報仇有門可尋”
“哥哥不怪你,我也會去東京!”
武鬆熟悉楊長性格,知道他天性善良難改,且以光明對待世間險惡,所以有此行為能夠理解。
沒有經曆苦痛折磨,很難練就鐵石心腸,若人人都心如死灰,人世與煉獄無差彆。
如果世道被黑暗籠罩,楊長就像一隻螢火蟲,雖然渺小無法驅散黑暗,卻拒絕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亡命落草在二龍山為寇,做的是刀頭舔血買賣。
武鬆隻有想起義弟楊長,想起他那張善良的臉,才覺得自己活在人世間。
他是黑暗中的微光,雖然能照亮的範圍很小,也會被人嘲笑愚蠢。
逆行者最為可敬,我怎忍心去責怪?
眼前這肮臟世道,就是他這樣的人太少,才顯得伸手不見五指。
看到楊長耷拉著頭,武鬆拍了拍他手臂,轉移話題說道:“咱不說那淫婦,三郎以後找女人,切記哥哥之前叮囑,娶妻要娶賢”
“哥哥,小弟已經成家”
“你說啥?”
楊長話沒說完,武鬆直接蹦起來打斷。
這消息,比聽到潘金蓮還震驚。
武鬆那誇張的表情,好像在說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