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中軍指揮,就是在後方大船上搖旗調度,看到梁山的水兵們潛水鑿船,即號令步軍舟船逼近廝殺。
梁山水軍訓練精良,遠非高俅旬月練就可比。
海鰍船隊行至水泊中央,陸續出現漏水停擺等狀況,之後蘆葦蕩裡千百小船齊出,叫嚷聲、廝殺聲差點炸翻水裡的遊魚。
高俅指揮的官家水軍,頃刻間成為網中之魚。
中箭,落水,奪船,負傷,陣亡,被俘
當時湖麵金光粼粼閃爍,楊長已看不清是屍體閃光,還是水麵反射的金光。
隻會狗刨的他,再沒辦法跳入湖中‘救死扶傷’,眼睜睜看著屍體撿不了,心說可惜了這麼多掉落。
默默看著黑三郎,楊長對這廝耽擱自己發財憤懣。
也就是不久之後就會招安,否則楊長一定奪了老宋寨主鳥位,最不濟也能拉一票人離開。
再忍忍,記得招安沒多久,公孫勝就會離開。
哥們到時就解脫了,你們慢慢玩江湖朝廷,小爺直接求仙問道去。
經過半日廝殺,官軍戰船或傾覆或被奪,高俅所乘大船也漏水傾覆,最後落水被頭領張順所擒,數不儘的官兵皆成魚蝦。
宋江得知捉了高俅大喜,想到之前李俊、張橫私殺了劉夢龍、牛邦喜,急教戴宗傳令不可殺害軍士。
當天午後,梁山水軍大勝歸寨。
宋江、吳用、公孫勝、呂方、郭盛、楊長、扈三娘等水路中軍頭領,先一步回到忠義堂等待各路頭領上山報捷。
張順捉到大魚高俅,自然第一個解上堂來。
宋江見之佯裝惶恐,慌忙小碎步下堂扶住,急令郭盛取來羅緞新衣,親自伺候高俅換了衣袍,然後扶上忠義堂尊位。
“太尉受驚,宋江死罪。”
“不敢,不敢”
看到宋江納頭就拜,高俅慌忙下座要去扶,吳用則與公孫勝扶住他,宋江即起身各自見禮。
楊長淡淡坐在旁邊看戲,意外發現身旁有輕蔑哼聲,原來扈三娘又看到宋江翹臀,情不自禁露出鄙夷神色。
嘖嘖。
楊長默然一笑,心說我女人都看不起,老宋你卑微過了頭,現在撅屁股成了習慣,等以後進京見到皇帝,隻怕屁股會翹得更高。
宋江陪高俅說話期間,頭領們迤邐回山獻捷。
徐京、王文德、楊溫等人,看到太尉高俅端坐在前,尋思既然大家都成了俘虜,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眾人心中恥辱去了大半。
宋江與眾節度使一一行禮,當即安排為他們換上新衣,令扈三娘監看被俘教坊女子,又讓宋清殺牛宰馬,大設筵宴。
楊長看不慣宋江諂媚,主動陪扈三娘監押教坊女子。
三十多個年輕歌舞女郎,被關在忠義堂後方一空曠柴房,離楊長的住處並不遠。
臨近入夜,涼意乍起。
扈三娘要回家添衣,便讓楊長獨自留下看守。
臨行前,扈三娘湊到楊長耳邊,溫柔呢喃:“這些女子青春年少,官人若有入得了眼的,不妨留下來傳宗接代,奴家也想找個姐妹作伴。”
楊長聽罷一臉苦澀,心說大姐彆玩我好麼?雖說你確實善解人意,但是當初讓我幫人解毒,下來就反複詢問誰好看誰溫柔,哥們實在遭不住。
“娘子,不必再試探,當初我們在京城,也是你.”
“官人不必相疑,奴家真的不是妒婦,你一定好好挑選,奴家是認真的。”
扈三娘不由分說打斷,留下這句話就飄然而去,弄得楊長定在那裡哭笑不得。
約麼一炷香功夫,扈三娘才換了衣服歸來。
看見楊長坐在門外階上,她指著後麵柴房意味深長地追問:“咋樣啊?官人有沒有看上的?奴家今天就做主留下來。”
“沒有,真沒有.”
楊長言罷立刻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搖頭同時擺手雙重否定,正色說道:“忠義堂慶功宴快開始了,四哥(宋清)會讓人送來飯菜,有勞娘子留此守候,我去陪二哥喝幾杯酒。”
“行的,官人快去。”
扈三娘笑著輕輕揚手,她不理解楊長為何顧忌,自己真不是那妒婦悍婦,官人難道是怕其它頭領多嘴?
等到楊長前腳離去,扈三娘緩步走到柴房門口,睥睨屋內眾女子一圈後,悠悠問道:“我家官人,剛才進來沒有?你們最好老實交待。”
“有的。”
聽到有人怯生生回答,扈三娘頓時一個激靈,心說官人在跟我裝是吧?還說對納妾的沒興趣?
“他做什麼沒有?”
“沒有.”
“說實話!”
“他問了點天子的家事,比如官家現在有多少子女,都叫什麼名字等等,我們教坊女身份低微,知道的也不全麵,便撿知道的回了幾句,並沒再說其它的.”
“他問這些作甚?”
“奴婢不知道”
楊長不是色急之人,他剛才問教坊女這些問題,是想知道自己解毒的誰。
當知道那人可能是趙福金,楊長赴宴路上都神不守舍,傳說那是徽宗最漂亮的女兒,難怪生得貌似仙子、傾國傾城。
楊長對宋朝曆史知之甚少,但對趙福金的名字卻記憶深刻,主要是書上‘穀道破裂而亡’,這幾個字實在震撼。
如果之後真爆發靖康之亂,趙福金作為皇家的絕色眷屬,大概率會蹈曆史覆轍。
原本這一切與楊長沒關係,但偏偏現在就扯上了關係,畢竟兩人有過一場露水情緣,怎忍心那姑娘再墜深淵?
好吧,我找個機會從東京搶出來,然後帶她一起去修仙。
反正扈三娘要找個伴,還不如輕車熟路找熟人。
“三郎,想什麼呢?喝酒啊。”
“哦好.”
楊長被武鬆打斷思緒,旋即端起酒碗碰了碰。
這時,同桌的朱仝小聲提醒:“公明哥哥對高俅禮敬有加,林教頭和楊製使心裡可不好受,也不知下來會如何安撫.”
“楊製使自己也有問題,而林教頭落到此等田地,完全是拜高俅派迫害所賜,小弟真有些同情他。”
今日扈三娘沒來入席,九紋龍史補不了她的位置,同為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曾經指點過他的槍棒武藝,所以對林衝經曆很清楚。
武鬆聽罷把碗一放,狠厲說道:“我若是林教頭,看到仇人就在眼前,說什麼也該先宰了,他現在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根本不該有任何顧忌。”
朱仝一把按住他手,凝起蠶眉小聲提醒:“都頭慎言,眾兄弟義氣相聚,林教頭若為報私仇,而壞公明哥哥大計,豈不是不忠不義?”
“何為忠義?舍己為人?”
武鬆獨自飲下一碗,看著楊長意味深長說道:“三郎綽號光明天尊,他一直堅持不濫殺無辜,但像張辦乾這種該死的,當著公明哥哥殺了就殺了,最後能有什麼影響?影響兄弟義氣了?”
“張辦乾小卒而已,高俅是殿帥府太尉.”
朱仝話還沒說完,武鬆急忙擺手打斷,“都一樣,當刀架在脖子上,都是普通人,一樣砍下腦袋,沒什麼高低貴賤。”
“有道理”
看到史進也附和,朱仝捋著美髯不在多言,他平生看得最重就是義。
當他把自己代入林衝,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但外人視角少不了同情。
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