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倒吸一口涼氣,剛才他還覺得是好計,現在一想確實兒戲了,於是蹙眉反問:“三郎說得不無道理,伱頭腦活泛、思維敏捷,那就替我們出個主意,可彆說想不到.”
“這個嘛。”
楊長看了宋江一眼,坐直身體捏著下巴回道:“如果哥哥不求招安,怎麼處置都沒問題,但如果還想謀求招安,這件事最好慎重些,拋開弄死高俅不說,上次陳宗善來梁山傳詔,那黑廝說了大不敬的話,官家不記也有高俅的同黨記仇,總之要哥哥自己拿主意”
話音剛落,鴉雀無聲。
雖沒明說,其意已達。
朱仝對著楊長捋髯點頭,心說還得是你出馬才行,宋公明一門心思想招安,大概率是要犧牲李逵的,哥哥終於能出了這口惡氣。
看到幫場子的關勝、呼延灼等人沉默,宋江就知道楊長剛才的話說到他們心裡,卻沒想到這廝嘴比武功還厲害,簡直是殺人不見血。
“你們先散了吧,容我好好想一想.”
“是”
“對了,三郎留一下。”
盧俊義想帶燕青下去責問,卻看見花榮、戴宗、朱仝等人守在門口,他們顯然有各自關心的人。
而宋江則把楊長帶入後堂,指著還沒蘇醒的李逵歎道:“三郎給哥哥出了難題,你知道我為眾兄弟謀前途,學方臘造反隻會萬劫不複,眼下除了招安彆無正途,但如果犧牲他為天子表忠心,又擔心下來沒有任何意義,而且還會傷了兄弟情.”
“不是小弟出難題,而是難題一直存在,哥哥是水泊之主,自然要你拿主意。”楊長看著酣睡的李逵不苟言笑,心說你還真是黑三郎的真愛,到現在還想力保下來。
“我就擔心空費力氣。”
“哥哥若能下決心,小弟有計讓你遂願。”
“當真?快說來聽聽。”
宋江原本恨透了楊長,但這時又心中歡騰激動。
“朝廷已經兩次招安,哥哥可知為何屢屢失敗?”
“奸臣弄權?”
“此其一也,還有兩個重要原因,一是天子為人蒙蔽,二是沒人替咱們說話,想要成事必須上下其手。”
看到楊長說得鄭重,宋江馬上被勾起興趣。
“說明白些!”
“哥哥見過李師師,可再走這門路上達天聽,官家知實情必然垂憐,但官家不可能自己辦事,所以還需一大臣配合,這就得花費金銀做人情.”
“這”
宋江想起上次差點能見天子,心裡也認可楊長給出的建議,至於幫忙配合的朝中大臣,第一時間想到了宿元景。
“謀是好謀,但鐵牛是我兄弟.”
“林教頭昔日上山入夥,王倫還要他拿投名狀呢,哥哥今日要入夥朝廷,難道就不需要納投名狀?”
“可高俅同黨要是使壞,鐵牛不就枉送性命”
“哥哥多慮了,高俅其實沒那麼重要,正所謂人走茶涼,他能與奸臣結黨,是因其太尉身份,現在人不但沒了,還空出太尉官職,隻要哥哥能上達天聽,誰還會為死人找麻煩?”
楊長一步步解開疑惑,聽得宋江內心如江河洶湧澎拜。
宋江被楊長說動心的同時,也震撼此人明明如此年輕,明明隻做過弓手、牢子小差役,為何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此子太恐怖,以後得嚴防。
宋江說自己還要考慮,打發楊長走後一直坐在後堂,就像看兒子一樣看著李逵。
黑廝雖然魯莽,卻為自己坐穩梁山之主,立下了汗馬功勞。
有缺點的心腹,好拿捏、才更放心,像楊長、武鬆等聰明人,反而極難馴服和控製,不小心就會如今日一般,當眾抽自己的底火。
不到一個時辰,李逵果然醒來。
剛睜眼,就見宋江直勾勾盯著自己,而後堂再沒有其他人在。
“你這,嘶.”
李逵剛說幾個字,就捂著腦袋表情痛苦,“俺這腦袋,怎麼不得勁兒”
“不得勁兒?認得出我是誰麼?”
見宋江一本正經,李逵把腦袋猛點,憨憨說道:“哥哥說哪裡話?俺忘了爹娘也忘不了哥哥,對了,俺剛才做了個怪夢,夢到自己好像闖了大禍,還與楊長等人動了手.”
“那不是夢。”
李逵講得滔滔不絕,但被宋江揮手直接打斷,蹙眉問道:“現在這裡沒外人,你再仔細回憶一下,昨夜送酒的究竟是誰?”
“一清先生啊,俺不會認錯”
“好了。”
宋江一臉失望,旋即搖著頭站了起來,居高臨下說道:“此番你闖下大禍,哥哥還在設法挽救,委屈兄弟繼續監押,彆再給我惹事了”
“那不是夢啊?俺聽哥哥安排。”
楊長與宋江分彆後,一直在關注李逵動向,他原以為宋江會為招安,當著聞煥章等人處決。
可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都沒忠義堂的消息。
直到當天太陽落山,也沒人通知再審李逵。
看到楊長在家來回踱步,扈三娘輕聲安慰道:“那黑廝是宋江愛將,未必就能被舍棄,亦或者還在考慮?”
“這種事夜長夢多,宋江不會不懂這道理”
“奴家知道官人想替我報仇,但主動權畢竟在宋江手裡,咱們說破天強求不來。”
“在招安麵前,我不相信宋”
楊長正自言自語,朱仝突然急匆匆推開房門,麵色凝重說道:“宋江帶李逵下山去了,說是讓他暫時離開梁山避風頭.”
“什麼?”
朱仝剛進屋坐下,楊長還沒來及詢問細節,武鬆緊隨其後找上門。
“三郎,聞煥章、徐京等人正在集結,吳用還讓人準備了馬匹,似乎要送他們下山?”
“李逵都跑了,能放他們離開?”
“不知道啊。”
武鬆、朱仝一番交流,都齊刷刷看向楊長。
楊長揉了揉額頭,一時也想不到哪裡有問題,於是一拍案幾起身,鏗鏘說道:“待在家中猜度沒意義,我得親自下山一趟,娘子,速速替我備馬。”
“好。”
扈三娘前腳剛離開,武鬆、朱仝都表示出擔憂。
“三郎,這合適嗎?”
“對啊,彆做過頭影響自己。”
“沒關係,我心裡有數。”
楊長不由分說出了門,之後騎著照夜玉獅子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