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見他說‘活下去’三個字,章麓警惕的麵容才終於出現裂痕,露出一絲怔愣。
在這一刻,李鶴霖與前世的身影完整重合。
茫茫冰原上的風又開始哀吟,裹挾著幾十萬冤魂的憤怒咆哮,將章麓心中的悲與怒徹底席卷。
她的發絲在風中搖擺著,但她的心異常堅定。
在李鶴霖以為得不到回應,有些失望地想要收回手時,一股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他抬頭望去,看見章麓接過那匹.銀.狼.幼.崽,牢牢的護在懷中。
“謝謝。”沙啞的聲音穿過李鶴霖的耳膜,他發現眼前狼狽的小姑娘,正溫柔的看著懷中的幼狼,就像一朵於懸崖峭壁上生長的花,堅毅且溫柔。
朝露在陽光下蒸騰,冰雪開始融化,李鶴霖第一次發現,自己想要將一個人烙印在心上。
“三哥,我們回去吧。”章麓仰起頭,迎著新生的太陽,瞳孔中倒映著烈焰的光輝,燒儘心中一切迷惘。
“好,我們回家。”章啟不再理會崔環,縱馬領著軍隊與李鶴霖錯身而過。
崔環目送著他們離開,原本諂媚的笑容變得陰狠。
他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暗罵道:“什麼玩意兒,自家人叛逃還有臉在我這兒抖威風,哼,早晚弄死你們。”
“三爺爺,你雖然比我祖母小十六歲,但多少也吃了四十六年的鹽,該懂點事兒了。”
李鶴霖縱馬行至他的身側,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隻螻蟻。
“我勸你彆輕舉妄動,若是沒有他們,北方防線潰破,我爹十年內都甭想登上帝位,你當國舅的夢想恐怕就要徹底破滅了。”
崔環不屑地瞥了一眼李鶴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那小姑娘可不是你能肖想的,縱是你們有婚約又如何?你見章啟理你嗎?那小姑娘認識你嗎?小兔崽子可悠著點,等大侄子攻進長安。太子之位也好,虞慶十六州的兵權也罷,都是崔家人的,你一點兒都彆惦記。”
*
章啟帶著章麓回到了北寧關內的五原郡。
因為回紇人鐵蹄的踐踏,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斷木焦炭,破碎的內臟伴著碎骨散落一地。就像屋簷上的殘破瓦片,冬日的冷風稍烈一分,就會令它們驚恐得簌簌作響。
噠噠的馬蹄順著大街一路穿行,途中遇到過幾個幸存的百姓,他們神色麻木地望著他們,宛若行屍走肉。
章麓抱著幼狼的手臂不斷收緊,再收緊,就像一隻無助的小獸,在充滿危機的環境中,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自欺欺人的躲避一切風險。
章啟察覺到她的顫抖,垂下眼眸,用大氅將她籠罩,替他隔絕一切令她不安的源泉。
他們穿過坊市,穿過曾經繁華的街道,一路向南,直到看見一座古舊的宅院方才停下。
而宅院門口的幾叢修竹,正隨著風婆娑作響。
“到了。”章啟掀開大氅,“我抓到一個叛徒,你要不要親自審問他?”
“要!”章麓猛得從章啟懷中支起身體,言語剖決如流,“他在哪兒?”
上一世,她因為害怕選擇逃避,在長安自怨自艾,用虛假的繁華富貴麻痹自己的心。
這一世,她一定要搞清楚緣由,為了家人,也為了自己。
“就在這兒。”章啟抬頭看著章雲鋒曾經居住過的府邸,低聲道,“我就在外麵等你,需要幫忙就叫我。”
說罷,他率先下馬,然後將章麓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甫一落地,章麓才抬頭看向這座兄長曾居住過的地方,踏著雜草夾道的青磚路疾步前行。潮濕的磚縫處滋生許多青苔,東苑角落栽種著兩株遮天蔽日的古樹,此刻正隨著風不住的搖晃著,似在歡迎章麓的到來。
而樹下白雪皚皚,蕭瑟無比。
按照章啟的指引,章麓一路來到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