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2)

鶴鹿同春 懷渡之 8738 字 2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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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人不斷從樓梯湧來,雙竹從腰間摸出柳葉鏢,作勢一甩,便將頂頭的人擊倒。

他將先前用窗紗桌布捆出的長繩丟到房梁上,巨大的石塊在梁上繞了一圈又一圈。他一手抓住長繩,一手摟住章麓的腰,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三樓一躍而下。

墨雲騎下樓的速度也極快,幾乎是在雙竹和章麓落地的一瞬間,就順著圍欄翻至二樓,然後從二樓的走廊跳入了一樓大堂。

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墨雲騎紛紛抄起長刀朝著敵人刺去,隨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慕容英的人紛紛往後退去,墨雲騎順勢貼上,磅礴的刀勢如有實質,直衝敵人的麵門而去。

慕容英站在樓外看著,側身避開被擊飛出來的手下,目光落在了回護在一名女子身側的少年郎身上。

他想起那一閃而過的鋒刃,如風從耳邊吹過一般。

噠噠的馬蹄聲從遠及近,在雙竹和章麓衝出小樓的一瞬間抵達近前。

“上來!”蕭雷身上掛彩,可見這馬車得來不易。

章麓拉著趙晚舟跳上車,用刀隨意的從衣擺上割下一塊乾淨的布,若無旁人的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趙晚舟瞥見露出一角的月白小衣,下意識捂住自己的眼彆過頭去。

章麓嘁了一聲,嘲諷道:“怎麼?離開邊關五年人還變得矯情了?”

趙晚舟噎了噎,嘀咕道:“男女授受不親。”

“少在這兒立貞節牌坊!回紇人沒有西遷的那幾年,北寧關打成什麼樣?多少重傷的男兵女兵來不及救治,就混在一個醫帳裡,那時候你還替邵九兒抱紮腰上的傷呢,怎麼不說男女授受不親的話?”

聽到邵九兒這個名字,趙晚舟不禁白了臉色。

快速包紮好身上的傷,章麓將左半邊的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她也隻是將袖子拽下來罷了,那月白色的根本不是小衣,而是包裹胸腹的金絲軟甲。

趙晚舟梗了梗脖子,似乎想說什麼反駁的話,但猶豫半晌也沒能開口。

他隻是歎道:“六姑娘,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趙晚舟垂著首,眉眼乖順,倒與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態勢大相徑庭。

“因為要活下去,沒得選。乾淨,是有權有錢的人才能選的路,而不是像我這樣的貧苦人。”

“貧苦人?”章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現在可一點都不貧苦,踩著六十萬人性命得來的潑天富貴,當真享受得心安理得嗎?”

趙晚舟搖頭:“我不知道崔環那麼狠!我現在也不過是被他控製的一枚棋子罷了。”他抬眼看著章麓,神色哀戚。

“我這些年救過很多戰場遺孤,我也在儘可能的償還當年的債!”

“救?”章麓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莫大的笑話。

她掀開車簾,指著外麵繁華秀麗的城,質問道:“存在不等於合理,或許,有需求的一方誠實的反應了他們的意願,可供給的一方就是心甘情願的嗎?那些戰士的遺孤,真的願意被你這般糟蹋嗎?他們的父母家人朋友皆因這些外邦人而死!而你給他們的出路,卻是讓他們向這群毀滅他們安寧的人卑躬屈膝!”

趙晚舟麵色一白,反駁道:“這座城是多少人擠破腦袋想進來都進不來的,在這裡,他們可以掙到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我沒有逼他們,我給了他們選擇!”

他看著章麓,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六姑娘,您是大家閨秀,生來便是豪門。可你知不知道,這朗朗乾坤下藏了多少糟汙,有多少人為了活著什麼都可以賣。不過就是一副軀殼,一張臉皮,一份尊嚴,陷入泥沼自身難保的人,為了活下去,沒什麼不能舍棄的。”

冬日難得的蒼老晴空上,偶然略過一隻沒有南飛的雀。

它落在富麗堂皇的飛簷上,凝望著這個紙醉金迷的城邦。

“包括自己的國家……對嗎?”

章麓的聲音沙啞,看著趙晚舟,就像在看一個可怕的怪物。

“如果這座城是一條捷徑,它立在這裡就是罪過,因為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不做任何努力,直接選擇捷徑。這樣的地方,對於那些拚了命努力向上爬的人來說,又代表著什麼呢?”

因為不想攢一輩子的錢,所以趙晚舟和趙知舟選擇了背叛,踩著百姓的屍首,用他們的命墊起自己的坦途,獲得了源源不斷的金銀,獲得了酒池肉林的生活。

如果所有人都這樣,會得到什麼呢?

不是所有人的天堂,而是幾代人的地獄。

所以父兄隻幫助能立起來的人,大同商號每年七成的盈利,都用來獎賞行當裡出彩的人,哪怕是一個木匠,隻要做得比同行出色,能翻出彆人沒做過的新花樣,就能得到賞。

正因如此,幽雲十六州才成為一個區彆於中原和南方的新天地,才會在大梁朝動蕩不安的時候,百姓們期盼著虞慶侯能揭竿起義,救他們於水火。

章麓重生回來後,不是沒想過造反,將一切扼殺在搖籃裡。

但是父兄並不同意,章家固然可以理清幽雲十六州的賬,卻不一定有能力理清全天下的人心。

因為人總是貪得無厭。

“趙晚舟,告訴我,安國公和靖國公究竟在謀劃什麼,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嘗嘗你所謂的‘好處’究竟有多好。”

趙晚舟看著後麵窮追不舍的慕容英,捏緊了拳頭,猶豫半晌才道:“安國公崔環在鄯州有兩處馬場,明麵上是為新帝養育戰馬,實則大部分的馬匹都通過絲綢之路賣了出去。如今天下初定,虞慶侯人一入長安就上交了夏綏三萬番軍的兵符,賀蘭山以南的馬場歸屬就成了當朝最緊要的問題。”

章麓:“那是霄雲女帝留給裴氏一族的。”

“但前朝已滅,裴氏一族也隻剩下一個裴鏡。而裴鏡……章弋的夫人不是也死了嗎?”趙晚舟看著章麓,“六姑娘,許清月離開家時也才剛記事,如今不過二十的年紀,花樣少女玲瓏身段,縱然章弋不上鉤,也一定會有願意上鉤的人,而裴氏馬場的令牌就在千牛將軍府,如果令牌落入其他人手中,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無濟於事。”

他的目光沉靜,麵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果然在騙我。”章麓道,“跟雲上苑的老鴇根本沒關係,你才是知道許清月一切的人。”

趙晚舟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趙晚舟張了張嘴,心思搖擺了好半晌才吭哧出一個人的名字:“崔哲,安國公的表親,六姑娘如果想打壓安國公的勢力,或可從此人入手。”

‘砰’得一聲,箭矢死死釘在了車箱上,打斷了趙晚舟的話。

章麓:“繞圈,找路出城!”

蕭雷:“不行,到處都是慕容英的人,他們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