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赫的幾句話沒有將士兵呼喚回來,倒是提醒了付瑜。
他是朝廷親封的從四品官員,按律必須將他移交給刑部。刑部有安國公的人,定然能將他保下!他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死了,崔家的那些隱私就要被公諸於世,安國公必須保下他!就算日後再也無法當官,但替衛王府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頭生意,定然還需要他的門路,肯定會保住他的!
到時候,他已然可以過富貴日子!他已然可以前呼後擁!受萬人敬仰!
付瑜的腦子逐漸恢複清明,開始高速轉動起來。
成赫知道那些士兵不會回來,便不再叫喊,而是找了塊勉強算是乾淨的地方坐下,思考對策。
三皇子定然是察覺出來了些彆的東西,不單單是德州的官吏在算計他,還有其他人……甚至查到了實證,否則不會如此有恃無恐。
而他身上唯一的‘汙點’就是彆院窩藏了王武這個罪犯,但這對於他來說並不致命,三皇子沒理由殺了他。等兒子被救出來,三皇子一定第一個就懷疑他與刺客有勾連,聲東擊西,足夠讓他這些年的經營重新蟄伏起來等待新的時機。
或者,他可直接將靖國公經營的‘百雀樓’賣出來,那裡可是實打實關過許思政的一雙兒女,反正那個假許清月的任務已經完成,她死不死的都沒有關係。這是那些前朝世家留下的‘遺物’主子也不在乎,拿出來栽贓靖國公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從泰安帝登基以來的處事就不難看出,他不想被那些爛到骨子裡的世家綁住手腳,定然會很喜歡這份禮物。三皇子為了從‘百雀樓’中牽扯出更多的世家,抓住更多的把柄,一定會留他一命。
到那時,他就安心做三皇子的一條狗,替他指路。隻要活著,就不愁沒有翻盤的機會。
至於他在德州做下的這些事,他自認收拾的非常乾淨,不會有人查到他的頭上。
他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被付瑜威脅的可憐人罷了。
想通這一切,成赫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坐在地上閉目養神,靜待三皇子的到來。
*
李鶴霖駕臨平原郡監牢時,已經是深夜。
他直接走入刑訊室,坐在盧康搬來的椅子上。
最先被帶進來的是張賀成,他一眼就瞧見了三皇子坐著的金絲楠木太師椅,眼皮一跳。
這把椅子他太熟悉了,付瑜每次見他們,坐的都是這把椅子。用金絲楠木這種貢品做椅子已經非常高調了,他居然還嵌滿了佛家七寶,華麗麗的想不注意都難。
成赫一被放開,就涕泗橫流的跪在地上表忠心,各種毒誓發了個遍,除了對兒子管束不嚴外,其他都是被付瑜拿捏把柄逼迫的!他願意將付瑜與‘百雀樓’的勾連證據交給王爺,將所有家財儘數交出,永遠退出官場,甚至可以離開大梁,再不踏進中原半步!
李鶴霖沒搭理他,端坐於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很快,付瑜也被帶了過來。
他一來,就指著三皇子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他藐視陛下,藐視大梁律法,動用私刑,有損私德!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禍亂朝綱!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總之,什麼罪名帽子大就扣什麼罪名。
成赫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李鶴霖顯然也有此疑問,他睜開眼,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披頭散發的付瑜,問道:“如果我在這裡殺了你,再將你騙錢的證據提交給陛下,你說,這天下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付瑜一噎,顯然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鶴霖今日倒是頗有耐心,道:“你可以好好想想,然後告訴我答案。”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李鶴霖心情頗好的敲了敲椅子扶手,吩咐盧康:“開始吧。”
“將人逐一帶過來!”
不一會兒,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著破舊的、臟得看不清‘囚’字的囚服,扶著自己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他顫顫巍巍的,像隻受驚的鹿,左顧右盼,心神不寧。
盧康從將他從牢房裡帶出來開始,就一直想要扶他,但對方實在是表現得太害怕了,他一伸手,對方就慌張躲避,甚至幾番想要跪下來求饒。
下跪求饒伴隨著刻進骨子裡的恐懼,使他們對待麵前的‘貴人’們分外小心。
這使盧康非常無奈,怕嚇到對方,隻能慢慢走著,等他跟上自己的腳步。
李鶴霖不在意多等待一會兒,他心情頗好的示意對方坐下說話。
可惜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到對方噗通一下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響頭,嘴裡不斷的說著自己錯了,再也不敢了。
他應激了。
李鶴霖蹙眉,這樣的人他在西北見過太多,不少被敵軍俘虜的百姓,在受到非人虐待後,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好一些的會時常陷入緊張情緒之中,差一些的就會了結自己的性命。
一口氣在心中梗著,膈應得他非常不痛快,他站起身,一腳踹翻跪在麵前的付瑜。
付瑜又驚又懼的叫喊道:“你不能動用私行!我是陛下親點的四品大員!你無權審我!”
“親點?”李鶴霖冷笑一聲,“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是前朝遺留官員,可不是我父皇親點的!私刑?這天下姓李不姓付,我叫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
一旁的盧康安撫著攥緊雙拳的中年男人,道:“三皇子此番前來,是替你們做主的,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三皇子定然會替你們做主。”
“沒錯。”李鶴霖拽著付瑜的領子,將人拖到中年男人麵前,讓付瑜的狼狽展現在對方的眼中,儘可能語氣溫和的說道:“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
被壓迫的久了,屈從成為了本能。
中年男人顫抖著身體,在李鶴霖和付瑜之間來回掃過,他猶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