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家家主笑容溫和,慢條斯理。
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誠懇道:“確實與臣家中之人有關。”
對貴族來說,隻要不頭鐵到當年黎侯當殿不給紂王麵子,哪怕漂沒武庫,也算不得大事。
隻不過所有人都沒想到,姒家家主會這麼理直氣壯的承認。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這個回答,簡單,有力。
猶如一柄利刃,直刺紂王。
貴族....有恃無恐。
即使改朝換代了,也不能擅殺貴族,這和一國之君再怎麼變更,也隻能在貴族圈子裡轉悠一樣,是這年代的潛在規矩。
子受的臉色微變,你這人,聊天聊得好好的,怎麼就自曝了呢?
你拒不承認,我沒有證據卻依然殺你全家,貴族諸侯都會幫你說話,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來啥證據都沒查出來,人一殺,說不過去,罵聲成片。
你這直接自首,證據確鑿,殺起來似乎就理所應當了。
姒家家主的自曝,打亂了子受的計劃。
哪怕仍然首開先河,對貴族大殺特殺,還是會因為事出有因,讓罵聲減少許多。
至少在百姓們看來,這是應該的,因為姒家犯法了,所以得嚴懲。
這不行啊!
子受緩緩閉上眼睛,沒想到還沒開始,就被絆了一跤。
“姒卿此言當真?”
“是這樣的。”姒家家主道:“陛下七年不言,一鳴驚人,英明神武,自有思慮,可臣不得不提一句,這些年來,陛下已經走偏了,天下人無不失望透頂,臣等亦心懷不安,戰戰兢兢。”
“臣家中之仆,曾在鬨市觀過淩遲,因見此酷刑而心中惶恐,徹夜難眠,隻想遠離朝歌,因而與武庫官員接觸,釀成大錯。”
“陛下,新法還未實施,就已有人心懷膽怯,何況天下之人呢?”
“陛下迷途,當知返!”
子受目光閃爍,道:“依卿所言,當如何。”
姒家家主道:“琴瑟不韻,知音改弦更張,陛下不過是被小人蒙蔽雙眼,隻需稍加改變,遠離小人,廢黜新法,提拔忠貞之士入朝即可。”
子受問道:“忠貞之士何來?”
姒家家主道:“秉正道者,皆為忠貞之士。”
正道,自然是認為貴族神聖不可侵犯的那些群體,也就是這時候人人都固有的正常觀念,什麼奴隸啊,人牲人殉,祭祀天神,巫祝之道這類,乾這些才是正道。
按著正道來,哪來的昏庸值?
當然要反其道而行之。
子受抬眼,他不在乎這個姒家家主,一會兒肯定要弄死。
他在乎的是這裡的所有朝歌貴族。
炭價似乎沒讓他們怎麼不滿,現在一定得趁機想辦法撩撥一下。
子受淡淡掃視一圈,一字一頓:“那麼諸卿以為如何?”
文武們沉默一陣。
半晌後,才有太顛出言道:“陛下,臣以為,姒公所言,頗有幾分道理。”
太顛有著隻要天下能安定,哪怕一輩子懷才不遇都無所謂的堅定決心,在他看來,朝中自然是忠貞之士越多,越好。
而紂王如果要對貴族動手,不是說不好,畢竟貴族此舉,乃至今天的逼迫,都已經很明顯,完全影響到了王權,妨礙治理天下,甚至還將手伸到了武庫,更是有恃無恐的承認了。
可一旦對貴族動手,加上早就心懷不滿的諸侯,天下必然大亂。
太顛和楊任一樣,是鴿派,如果要改變這種局麵,他們更想用幾年、幾十年的溫和手段,來一點點改變。
太顛出言,為在座的貴族們開了一個頭。
他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保住貴族地位,就在今日。
許多人紛紛道:“陛下,臣認為,聖明之君,應當遠離小人啊!”
“陛下,我等雖無官職在身,可是朝廷變法,與天下息息相關,陛下莫要為奸人所誤……”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