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如往常一樣在薪草上醒來,嘗幾口苦膽,又在羑裡中走了幾圈,鍛煉身體,便乘駕往田裡去。
“買三份報紙送無心菜咯!”
街上熙熙攘攘,充斥著叫賣聲。
剛有豐收的苗頭,菜價就跌了,甚至成了報紙的附贈品。
姬昌不以為然,哪有傻子會買三份一樣的報紙?買回去收藏嗎?
“誰為仁義之君?三皇時期選神農,五帝時期選堯舜,當世人們都選他!”
嗯?仁義之君?
姬昌自我感覺良好,他就是仁義之君啊!
即使是在朝歌,也不可能有人說紂王仁義,那不是捏著鼻子哄眼睛嗎?
一個嚴厲律法,發明出公開淩遲的君王,是仁義之君?
一個抄了好幾家貴族,屢遭叛亂的君王,是仁義之君?
一個傳播小劉備,畫春宮圖的君王,是仁義之君?
紂王任用奴隸,對奴隸倒是有些仁義,可惜對奴隸的仁義不算仁義。
這樣一看,這天地下最仁義的君主,就是自己啊!
畢竟對貴族的仁義的才是仁義,至於對百姓的仁義,姬昌覺得自己也比紂王強出一籌。
“本侯要報紙。”
“三份起賣,送捆無心菜。”
姬昌:“....”
他沉默良久,終於還是買下了三份報紙,反正是誇讚自己的,買來收藏也不錯。
“誒,等等...”老婦抽出三份報紙,剛遞出,又拿了回來。
她偷偷摸摸從其中一份中抽出幾張小頁。
姬昌瞥見上麵的圖畫,頓時臉黑。
春宮,畫上的主角是個華服老漢,老漢身前是個長著翅膀叼著魚的熊妖。
標題是“文王推車八百次”。
他將雙手攢緊,又鬆開,報紙都被捏皺了,姬昌的呼吸才平靜下來,緩緩走上了車駕。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算了還是看看報紙上對自己的讚美。
這定然是哪個貴族因為紂王強行收取田賦而不滿,又因為龍骨水車與曲轅犁而獲利,特意刊印用來探探風口的報紙。
姬昌定眼一看,剛剛好轉的臉色又黑了。
竟然吹捧紂王?
紂王是仁義之君?
難不成這份報紙,其實是朝廷的?
惡心!
紂王為了操控輿論,防止來自西岐的流民在便利的農具下思念他姬昌的恩德,竟然不擇手段,說出這種違心之言!
定要遭天譴!
再一看,作者是傅語。
姬昌對傅語有印象,李靖強行收取田賦時,去的第一家就是傅家,傅語則是第一個被帶去刑部挨打的貴族子弟。
姬昌很清楚,傅家雖然認下了田賦,但心中怨念絕對不少,尤其是挨了一頓毒打的傅語。
那麼,心懷怨氣的傅語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刊印了這份報紙呢?
難不成是為了捧殺?
讓人們覺得紂王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好奇心驅使這姬昌繼續往下看。
“陛下為何是仁義之君,我將在這份報紙中一一解釋。”
“之前陛下曾下令向貴族收取田賦,又讓刑部杖責我等,更是強令我等下到田間勞作,與苦役何異?此等行為,不僅稱不上仁義,反而昏庸暴戾,肆意妄為。”
“但是,這隻是之前,因為並不知曉陛下用意之深的愚蠢想法。”
“而現在,我等已經徹底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隻求為陛下正名,讓陛下的仁義之名傳遍天下!”
看到這裡,姬昌不由得一愣。
這傅語到底在想什麼?真的覺得紂王是個仁義之君?
不可能吧,淩遲、抄家之舉就在眼前,還能說出這種話?
不過姬昌知道自己久在羑裡,趁著公卿下鄉的功夫才能出來放放風,了解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所以,他還是認真地看了下去。
“收取田賦,是陛下為了讓我等明白,失去了才會懂得擁有的珍貴。”
“我等貴族,享受著鐘鳴鼎食的生活,不知民間之苦,隻是付出一些田賦,便怨聲道載。”
“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等意識到,我們與他人不同,能擁有田產,擁有私田,其本身就是一恩賜。”
“即使收取了田賦,也不會將田地奪走。”
“對此,有些人仍舊嗤之以鼻,覺得太過美化。”
“這其實可以理解。”
“因為陛下實實在在按丁口收取了田賦,影響了我等的利益。”
“可現在看呢?”
“有了各種新式農具,耕種事倍功半,而最先享受到農具便利的,依舊是我等。”
“陛下雖然拿走了一些,但給與的更多。”
“陛下能夠兵圍身懷反心的諸侯,將暗中密謀的貴族抄家,但對拒絕繳納田賦的我等,隻是用了稍稍過激的手段,始終沒有刀兵相向,這就是一種寬容,一種仁義。”
“興許現在還有很多家主沒有看明白,依舊心存疑問,畢竟陛下將一切埋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