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將開口說話前,喵店長撲通一聲從天窗摔到了窗下的那塊破爛床墊上麵。她的動靜很大,一下就吸引了我和那位老人的注意。
“果然呐,小動物就是不長記性,明明摔過一次,結果現在還要從樓頂進來。”老人自顧自說道,“還好我讓教會裡的人給你放了一張舊床墊,要不然你也會痛的吧。”
正當我想再次對老人說話的時候,從床墊裡爬起來的喵店長“喵嗚”一聲打斷了我。
喵店長沒有開口,她的聲音卻完整地傳入了我的腦中。
“你的所在的現實中,小動物是不會說話的呀。”她這樣和我說道,“任何時候都應該是這樣的。”
“那你呢?你不是會說話的貓貓嗎?”我用同樣的方式在她腦中反問道。
喵店長從床墊上下來,說:“我是特例啦。而且,除了你、米娜、還有那隻小狐狸,能認出我的人寥寥無幾。”
“哪怕是白鴿社長,哪怕是在你我出門之後的任意未來,他都不該認識我,且不知道有會說話的小動物存在才對。”喵店長看著那位輪椅上的老人說道。
有了喵店長的提醒,我總算認出了那位輪椅上的光頭老人。儘管如此,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一下子蒼老了這麼多,我記憶裡的白鴿社長雖說白發蒼蒼,但他至少還是有頭發的模樣,就算運動能力不可避免地有所下滑,但應該還不至於要到使用電動輪椅的地步。
可我,還是以原來的那個烏鴉形態麵對著更加年長的白鴿社長。
與我同行的喵店長同樣是看不出變化的那副黑貓模樣。
“他也許不認識你,但他絕對還記得我。”我在腦中對喵店長說,“白鴿社長見過我的烏鴉形態。”
而輪椅上的白鴿社長卻自己否定了這一點。
“哎呀,我還真是老糊塗了。”白鴿社長捏住自己的臉頰說道,“現在的萊卡還在千裡之外執行新的任務,她怎麼可能既在那裡,又同時出現在這裡啊。我的直覺也太違背常理了。”
我想開口告訴他,他的直覺沒有出錯,他所處的現實也沒有出錯,真正出錯了的,是那些由經驗和記憶構成的常理。
但是,喵店長的態度讓我不禁有所保留。
我不想讓未來的自己變成一個我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的存在,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的這些解釋是否又隻是我基於自身經曆而總結出來的道理,同時我依舊不確定,跨越我不知曉的變化之後,這些道理的適用範圍又能否還繼續以原來的方式存在。
如此一來,我隻好繼續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在原地注視著輪椅上的白鴿社長。
白鴿社長與我相視許久。我們都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把話說出口。
終於,白鴿社長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記事本。他戴上他的老花眼鏡,翻開手中的筆記,看上去是想要和我講述這其中的種種內容。
“雖然吧,我知道你不是本人。”白鴿社長說,“但我還是想假裝把你當作我認識的那個‘萊卡’。”
我假裝自己是一隻聽不懂他說話的烏鴉,蹦蹦跳跳地靠近,而後又以同樣的方式回到了原來的那個距離,但不管怎麼走,我始終能夠清楚地聽到白鴿社長的聲音。
“萊卡,你聽我講啊,”白鴿社長翻開筆記本說道,“在你遠行的日子裡,我出資重建了這座山頂教堂。”
“再過幾天,你和利可的雕像也會和那位烏鴉女神一同矗立於此。”
“畢竟,”白鴿社長緩緩說道,“我們穿越時空的故事已成典故,鎮壓在這座教堂下的那個幻影便是那段旅程的最好佐證。”
突然,白鴿社長的眼神暗淡了不少。他低頭看向地麵,惋惜地說:“隻可惜利可……她或許再也看不到這些了。”
我在沉默中抬頭注視著輪椅上的白鴿社長。烏鴉形態下的我沒法說話。無奈的心情再度真實到令我難以忘記。
我與社長先後環顧四周。
此時,再無他人。僅有那位喵店長一言不發地觀望著我,還有已然老去的白鴿社長。
見我沒有進一步的反應,白鴿社長抹了抹眼角,說:“哦,對啦,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給你。”
徹底老去的社長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塊未開封的餅乾。
他拆開餅乾袋,放在輪椅的一側扶手上,說:“小烏鴉,我帶的東西就這些了,請你不要嫌棄,先好好吃一頓再說。”
當我走上前去,準備叼走那塊餅乾之時,白鴿社長又忽然壓低聲音,在我身旁說道:“等我下個月的百年大壽,我還會把同樣的內容再次講給人類形態的你聽。”
“若是你沒等到我,或者我沒等到你,我至少,有親口和一隻與你相似的烏鴉好好說完了我自己的故事。”他自顧自地說,“我至少,沒有一聲不響地離開我所熱愛的這個現實。”
此刻起,他就像普通的老人一樣,孤獨地坐在自己的輪椅上麵。
還沒等我弄明白情況,他已經合上眼,背靠輪椅,安詳地睡去了。
我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什麼是睡去。
“社長!白鴿社長!”
我開口呼喊他的名字,試圖以這種方式喚醒我眼前的這位白鴿社長。
但無論我喊他多少遍,他仍然躺在他的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