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微慍,想走,卻被黃璋擋住去路。
黃璋個頭高些,人亦寬些,在他麵前,李玄顯得特彆單薄。
稍一低頭,視線撞在李玄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上。
他睫毛細長,如同一個洋娃娃,比許多女孩子的都要柔軟,撲閃撲閃的,天然透著無辜感。
舔了舔唇,黃璋沉聲低語:“把那個少年仔交出來吧。”
李玄橫眉,眸光冷了些,沒說話。
“他殺了白勇,殺人償命,他應該要接受製裁。”黃璋用哄人的語氣講著道理。
製裁二字一出,引得李玄輕蔑發笑。他問:“我爸冒著生命危險喝下靈液救了一個人類,卻被判定違反條例而被撤職,最後因異能相斥而死,誰又受到了製裁?”
刻在心上的委屈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逝,每每想起,哪怕隻是從腦子裡一閃而過,也會牽出無休止的哀傷。
黃璋胸間滯鬱,還是勉力打起精神,緩和道:“可白勇是無辜的。白勇那個人,在局裡是出了名的和氣,彆人同他說什麼,他都不會發脾氣,一直潛心異能試劑研發,埋頭在實驗室裡,他那樣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又犯了什麼錯呢,一定要他死嗎?”
被問得啞口無言,李玄緘默。
白勇死後,李玄夢見過他幾次,每一次都是他被栗子控製住時驚愕的神情,以及被電成焦炭後仍舊死不瞑目的模樣。
事實上,李玄也不知白勇為什麼要死。
上頭下令,栗子執行,他陪同前往,僅此而已。
沉澱良久,李玄才道:“栗子和你所接觸過的罪犯不一樣。他來自阿布勒恩,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在戰火裡長大的,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異能是控能,恐怕都長不到十六歲。他……他對白勇,他……他隻是在執行命令,他不是真的……想要殺他。”
許是這理由連自己都勸不過,話語到了末尾徒剩輕飄飄的氣聲。
黃璋還想勸說,李玄已斂起交談的心思,趕客:“你走吧。彆再來了。一旦被人發現,對你對我都不好。”
“我不走。”黃璋耍賴。“你同情那個少年仔,不想出賣他,我能理解,這件事是彆人在查,我可以暫時收起我的責任感,把什麼公平正義都拋掉,暫時做個混球,對這些事都不過問不插手,但是,你必須跟我走。你留在這個什麼破組織裡,太危險了。”
再也忍耐不住,黃璋握住他的手腕,“跟我走。”他重複。
拂手甩開,李玄眼眶發紅,翻湧的情緒衝破桎梏,難以遏製,“你聽不懂嗎?我說我已經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個清清白白的身份。
回不去那個安安穩穩的世界。
他垂了頭,力氣倏忽間被抽空:“我也……執行過任務。”
執行過任務,殺過人,與他無關的人。
那是在對異能局仇恨最盛的時候,父親去世不久,異能局的人來家裡收走了他曾經的勳章,抹去他曾有一切的功績,否定了他的全部付出。
隻因為他使用了瞬移異能救了一個人類。
那時候,李玄想,隻要能讓異能局受到應有的懲罰,他什麼都願意。
然後,組織找到了他。
組織教給他戰鬥的能力,為他配置了強大的武器,他一心期待為父親恢複聲譽、讓異能局承認錯誤的那一天的到來。
可在那之前,組織給他安排的第一個任務是刺殺一名官員。
也許那名官員做過不為人知的壞事,也許沒有,他無從得知,隻是在同事的陪同下去進行刺殺。
當他用異能幻覺控製住那名官員時,他恍惚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乾嘛,隻有不停地自我催眠,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改變異能局。
後來,當初陪他執行任務的同事也死了,再後來,他可以獨自殺人,還有了栗子這個下屬。
他以為他會變得麻木,再也不會為殺人愧疚,可事實證明,殺人是需要天賦的,需要栗子的那種對情感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