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磊前腳剛走,徐良便打馬而來。
他翻身下馬,長腿橫掃,衣擺被甩出一道弧線。
天蒙蒙亮,天邊還能瞧見圓月的虛影。
元岐就這樣看著徐良朝自己走來:“真是好久沒見啊。”
“走吧,主子找你。”徐良話少,將重點道出後就一直看著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元岐一直都等著呢,比他預估的來了慢了著。
他往前跟著走,身後被人圍起來的王主薄喊了他一聲:“元岐。”
他臉上帶笑,轉身走到王主薄身旁,將自己寶貝的折扇一下塞進他懷裡:“老王啊,你不是總說我不拿你當兄弟嘛。這次,你總不會說了吧。”
王主薄拿著就要塞回去:“你自己的寶貝塞給我乾嘛,我不要,你自己寶貝著。”
元岐強硬的攔住了他,看了眼旁邊盯梢的人,將王主薄拉到一旁:“你彆給我弄壞了,隻是暫時交給你保管,我回來還得去你那裡拿呢。”
“那你搞得跟生離死彆似的。”王主薄氣的吹胡子瞪眼的,“我不要,又不是我的東西。”
“拿著吧,沒事的時候多扇扇風,降火。”元岐笑著說。
“沒個正形,等縣令回來讓他收拾你。”王主薄一臉嫌棄的收下了,但嘴角卻不自抑的上揚。
元岐貪戀的看了眼:“老王啊,有空去抖抖正堂畫卷上的灰,畢竟是我的佳作,可不能埋汰了。”
“你事兒怎麼這麼多呢?等你回來自己弄去。”
元岐見他一臉嫌棄樣,突然笑道:“算了,都行。”
他瀟灑轉身,留下一句:“走啦。”
王主薄就這樣看著他上了馬,和徐良一塊走人了。
彼時天邊露出了一角日光,暈的橙紅橙紅的。
快要入冬了,豐澤縣哪哪兒都透著寒氣。
王主薄覺得自己的身子格外僵硬,許是凍了一夜的原因,熱不起來。
元岐是被一路押送到沈府的,他們一路上日夜兼顧,可是沾染了好些風塵。
徐良扯過他的衣領將他拽下馬。元岐踉蹌地摔在地上,他的手用草繩捆在背後,狼狽的蹭起身來。
台階上,沈巍和孫磊站在一起,冷眼俯視的看著這一切。
元岐絲毫不懼,笑著站起身來,和往常一樣。
沈巍提步移至他麵前,抬手扼住他的脖頸,湊近他的耳邊:“元岐,你是個夠膽的。”
隨後甩開他的下頜,對著守在一旁的徐良道:“帶下去,好好伺候著。我們元縣丞嘴是個硬的,也不知道命夠不夠硬。”
“哎,算命的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必命應該足夠硬。”元岐走了也不老實,走心的留下一句。
徐良嫌他話多,直接將團成一團的手帕塞進他的嘴裡,也不管他能不能跟上,拖著就走。
孫磊咳了兩聲,走上前來:“當時我就說,他不是個能用的,你瞅瞅,現在出事了隻能清理門戶收拾爛攤子。”
沈巍定定的看他:“那就把這當成個前車之鑒,孫家主可彆步了元岐的後塵。”
元岐被帶到地牢,那裡陰暗潮濕,關押的都是得罪過沈巍或者背叛他的人。
他走進時不少人起身看他,元岐看到不少熟麵孔,都是他親手關押起來的。
如今也算是,報應不爽吧。
牢房被打開,徐良將元岐扔在稻草堆上,裡麵的老鼠受到驚嚇亂竄,牢房被鎖上。
徐良一走,就有人朝元岐吐唾沫:“呸,你們都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光風霽月的元郎君嗎?怎麼,不給你家沈巍當走狗了?”
“哎,這一看就是被主人拋棄了,可憐巴巴的。”
“當初將我們壓入地牢是有沒有想到過你如今的境地啊?”
嘲笑譏諷接湧而至,在空洞的地牢裡回響,元岐倒是坦然處之,翻過身來,躺在稻草堆上望著黑黢黢的頂部。
他們一見元岐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又是好一頓怒罵,直到地牢門口再次傳來動靜,才轉身看去。
還是徐良,不過這次帶來的人是位白衣女子,眾人眼睛都看直了,多少年沒見過葷腥了。
眼中的欲望遮都遮不住,恨不得撲上前去。
徐良按照沈巍的吩咐將柳薇與元岐困在一處,果不其然看見元岐猛地坐起身來。
柳薇將他口中的帕子取下,坐在他旁邊,環視周邊的潮濕的環境後有些嫌棄的皺眉。
元岐用肩膀撞了撞她,示意她將他手腕上的繩子解下。
柳薇這才為他解下。
“你怎麼也暴露了?”元岐問了句廢話。
柳薇摘掉衣裙上的雜草:“沈巍不蠢,意識到不對後自會派人去查。不出意料你家應該被翻了個底朝天。”
“孫磊一早就去圍堵了縣衙就隻是守著梁老夫人嗎?暗地裡他早就將你的府邸給包抄了,後來在縣衙找到你告假的記錄,又去為你接診的醫館順著查下去,你暴露的不冤。”
元岐一噎:“我是問你。”
柳薇環抱著雙膝:“我啊,還真是不湊巧了。梁旭川當年的舊部正好在幽州改名換姓生存下去了,沈巍廢了大力氣去找,找到了拿著他的妻兒威脅一番,就什麼都交代了。而那個舊部知曉我的存在,一聽到我的名字自是露了破綻。”
元岐躺下去,看著柳薇瘦弱的脊背:“想不到你謀算半輩子,竟然在名字上栽了。你當年就應該改名換姓,這樣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柳薇偏頭看向他:“我為什麼要改,錯的不是我,憑什麼要我改名換姓苟存於世?我想做的都做了,死了又何妨。我不會為我的名字而提心吊膽,該驚該怕的是他們才對。”
說完,柳薇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偏激,有些瘋。
暢快的笑聲迭蕩在牢中,格外瘮人,原本還對她有所覬覦的人渾身打了個激靈,暗罵一聲死瘋子。
“元岐,我早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