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R國,天皇崇拜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有如雨後春筍般湧出的眾多膜拜團體,其數量大約有上千個。
它們並非全部是極端團體,有的教義模糊,結構鬆散,有的其實隻是個幌子,真實目的是避稅,有的則是犯罪組織的下線。
……當然,這裡確實存在著部分組織嚴密,階級分明,信仰狂熱,自下而上奉獻身心與財富,做出種種離奇之事的極端教派,其中不乏高學曆的知識分子。
米山樹理就注意到了常常在附近地區發送著傳單的組織——黎明教。
她考慮過了。
親手將媽媽推下天台的清潔工,如果將他送去監獄養老,反而是順了他的心意,不如放任他飽受病痛的折磨,可藏在背後出謀劃策的男老師要如何處理呢?
她不懂,也不敢殺人,但她敢於拐著彎借刀殺人。
邁出第一步後,事情比米山樹理想象得還要順利,她花費四個月就做到了。
使用假名租用老破小公寓,找一份零工,喬裝打扮,隱藏身份……這在R國的戶籍製度下不難做到。
再就是假裝迷茫失意,混入黎明教,聆聽聖音,混跡基層,結識和攛掇失智的狂信徒,禍水東引,將男老師定為目標,傳教若成,就是泥足深陷,若是不成,男老師將迎來教派的報複。
想出這個方法的米山樹理本人,自然是不相信黎明教的。
哪怕是接受了長達數月的聖音洗腦課程,同吃同住期間,不知情地攝入很多精神藥物,讓她意念動搖,但卻不是相信了黎明教。
米山樹理見到了自稱抵達歐米伽點的教主,自稱叫做真井黎明。
但這位教主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科學手段展示戲法,他自己不能自食其力地賺錢,隻知道貪婪地暗示信眾捐款,甚至連米山樹理借刀殺人的真實目的都看不出來。
這樣的人,有何資格鼓吹是全知全能?
在彌漫著惑人香薰的靜室之中,閉目祈禱,米山樹理沒有見到寶相莊嚴,肥頭大耳的黎明教教主,而是幻視了一雙寧靜溫柔的金色眼瞳。
假如,神明的人間體會行走於世間,也不可能是那所謂的教主。
那是異端,是矯言偽行的狂徒,是欺世盜名的“彌賽亞”②!
人間體應該是……
……
“你的那件私事,處理得還順利嗎?”
“托您的福,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
米山樹理由衷地說道。
謀害過她媽媽的男老師,已經因為偽神而散儘家財了,連妻子和兒女都拋棄了他。
這無所謂,因為米山樹理對異端不存在憐憫之心。
米山樹理又道:“在行動時,我沒有留下破綻,不會有人追查到這裡的。”
“是嗎。”
聽到米山樹理這麼說,椎名弦的語氣裡流露出一點安撫之意,“在過去的四個月裡,你起碼瘦了五斤,頭發也剪短了,一定很辛苦吧。”
說到這裡,已經不是正常麵試中該有的對話了。
她對著米山小姐微笑:“處理完那麼重要的事情後,其實也不必急著進入新的工作,可以適當地給自己一點休息時間。”
雖然椎名弦對事情的原委還是一知半解,但米山樹理的變化似乎對她有利,可以順著說下去。
而在米山樹理的視角裡,椎名大人的表情、動作、言語,像是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一定知道自己借刀殺人的事情了,但還是選擇寬容,什麼都沒有說。
是這樣的,神明不會定世人的罪,隻會拯救世人。
“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休息。”
受到這樣的關心,米山樹理心裡湧出喜悅,回答道,“現在,我隻想要和椎名大人在一起工作。”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椎名弦卻沒有給出她想聽的回答,“今天就先到這裡,後續我會再通知你。”
米山樹理咬了咬下唇,雖然很想說些話毛遂自薦,但麵對著那不容拒絕的微笑神情,還是選擇了聽從。
望著米山小姐離去的身影,椎名弦的心情不禁漸漸微妙起來。
好熟悉的宗教狂熱感啊,而且好像還是衝著她來的。
——怎麼幾天不見,米山小姐的精神狀況就出問題了呢?
椎名弦自認為隻在米山樹理麵前立過神秘占卜師的人設,可沒有給她洗腦。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打發走剩餘的普通應聘者後,椎名弦抽空調查起這件事。
她自然沒有時間跑到千裡之外的大阪親身調查,而是將此事轉托給了組織的人。
在成為代號成員之後,琴酒曾讓伏特加給她發過一份代號成員須知文件,文件裡有組織情報部門的聯係方式,如果有事情,可以交給他們,他們將會按照事態重要程度和難度派出下屬成員調查。
當然,情報部門也有可能會拒絕無理的要求,並且不能太信任他們的效率和準確率。
以奎芙莉的地位和米山小姐這件事的重要度來看,派去調查的人的不可能是代號成員,隻可能是平庸的組織基層——或許調查結束了,那名基層成員都不知道此次調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