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道:“我在上菜之前去過洗手間。”
竹下道:“我在中途去過一趟。”
除此之外,就沒有人再離開過了。直到平尾吉太郎因為突發事故而昏迷倒地,井上才走去空曠處打電話,竹下才又去找了服務生。
“竹下先生。”
衝矢昴開口道,“你在去洗手間的時候,是把袖管弄濕了嗎?”
茶色頭發的男人戴著眼鏡望過去,他穿著高領毛衣,做日常休閒打扮,卻仍然有一種滿腹經綸的文氣,乍看上去就很像是大學教授之類做學術研究的角色。
隻是與這種老實人氣質相違和的,是他的身高,足夠鶴立雞群,讓周邊的其他人一下子就顯得矮了。
尤其是這位竹下大智。
他穿著黑色的溜肩肥款厚外套,袖口開得很大,有些年輕人oversize的風格,又隻有一米七七出頭,雖已經超過了r國男性的平均身高,但兩廂對比之下,確實顯得身材普通了。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袖口處的黑色稍有一些不均勻,似乎是被水打濕,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看不出來。
“是啊,我把袖管弄濕了。”
竹下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這件事我說過,大家都知道,是在洗手的時候,不小心弄濕的。”
“竹下先生。”
椎名弦微笑道,“距離你洗手,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吧?直到現在,都能夠看出被水打濕的痕跡,也太不小心了吧。”
她不想說得太失禮,隻是能被打濕到這種地步,都像是把小臂放在水龍頭下麵衝洗了。
至於男性在上完廁所後有沒有洗手的習慣……不能抱有太樂觀的預期,這是因個人素質而異的事情,不太方便拿到台麵上說。
“我之前也去過洗手間。”
衝矢昴有條不紊地說,“這家餐廳的水龍頭裝在較低的位置。”
不必說,這也是配合大眾身高。
麵對放在低下位置,需要將手垂下,進行衝洗,此時手臂是向下斜傾的。
衝矢昴沒有停頓地繼續道:“很難想象一個人在洗手時,隻打濕了袖口下擺,而絲毫沒有打濕袖子上方的衣料。”
也就是說,竹下大智穿著寬鬆的衣物,忘記挽起袖子,上麵乾乾淨淨,袖子下方卻濕透了,到現在都沒有乾,這得是用了什麼奇怪的姿勢洗手?又是多不小心,衝得濕透了才知道收手?
見課長和田中前輩注視他的眼神漸漸奇怪,竹下苦笑道:“吃飯的時候,被油濺到了,我就將錯就錯,稍微多衝了一下。”
聞言,井上放鬆了下來,對衝矢昴道:“哎,隻是袖子濕了,也不能證明什麼吧?”
田中還有點警惕:“你就這麼急著洗衣服?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愛乾淨?”
正當椎名弦故意靜觀其變時,衝矢昴已經上前一步,抓住竹下的袖口抬起,竹下要避開,反應卻稍慢了一拍,就被抓住了。
衝矢昴道:“竹下先生,你還用洗手液清洗了袖子。”
井上再度提起心,他也上前探看,不過沒有那個眼力,隻能抓起袖子聞了聞,確實是餐廳免費洗手液的味道!
為什麼吃飯一半,要跑去上廁所,還有閒心洗了個袖子啊?
井上沉默著,頭上青筋突突地跳,隻覺得頭都大了,而田中則說道:“竹下君,不是我們懷疑你啊,是你這件事確實做得很可疑啊。”
竹下堅持道:“課長,田中前輩,我是不小心弄臟了袖子,才順手洗了一下。”
他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些。
又是“不小心”。
反正清洗乾淨了,誰又能說些什麼呢?
椎名弦看著竹下大智。
目前還不能確定平尾吉太郎是對什麼東西過敏,但由之前種種經典的說謊反應來看,竹下是知情的,隻是強稱不知,以此脫罪。
就算有板上釘釘的線索,也趁著之前去洗手間的機會,將其儘可能地處理了。
平尾吉太郎真的很不幸。要是他們吃飯的時間再推遲個數十分鐘,和椎名弦、衝矢昴碰在一起,估計竹下大智就會被當場抓住,人贓並獲。
“井上先生。”椎名弦說了句三觀極度正確的話,“無論如何,還是請先你報警吧。”
隨後,她又望向竹下:“有這樣一種可能,竹下先生,你是將平尾先生的過敏物藏在寬鬆的袖子裡,趁著傾倒飲料的機會,將它摻入柳橙汁裡了吧?”
最可能的,應該是柳橙汁。
竹下大智並不像柯南遇到的那些極度擅長滑跪的對手,他很有幾分硬氣,笑容雖然僵硬,但還是道:“您很會編故事。”
“如果要悄悄讓平尾先生服下而不讓他察覺,那種過敏物應該是以液體或者粉末的形式被你攜帶。”
椎名弦道,“但是,如果它是不會在衣服中留下痕跡的東西,竹下先生,你應該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地清洗袖子吧。”
竹下流下一點冷汗,一時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回複。
他聽到那金瞳女子輕輕問:“是海綿嗎?還是棉布?”
女子的聲音柔和,如清澗春溪,但是到了竹下大智耳裡,卻想不到這些美好的東西,隻覺得那是三途川的河水,幽幽地將人引向冥界。
竹下大智咬緊了牙關,眼神飄忽不定。
不過他不說話,是不妨事的,因為椎名弦已經又對他說道:“你知道嗎?馬桶的排汙管是有很多彎曲,異物進入之後,很容易卡在其中。”
r國的衛生紙大多是可溶於水的,所以可以衝進馬桶裡,一波帶走,但是吸水性質的海綿棉布之流不溶於水,表麵上被衝下去了,實際很可能是被堵塞在彎道裡。
當然,如果竹下大智選擇把證物丟入垃圾桶,那就更容易找了。
r國的垃圾桶不多,就算是在火鍋店裡,也沒有做到一個桌子下麵放一個垃圾桶,範圍鎖定了,自然不難找。
唯獨可惜了警察,如果他們來了,認真搜尋,就免不得要和垃圾桶或者馬桶打交道。
“……”
竹下大智一陣沉默,這下,原本非常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的井上遼介也深深動搖了。
“竹下。”井上喊著對方的名字,又陷入沉默。
“再退一步說,竹下先生。”椎名弦沒有停止,道,“你有自信說,警察無法檢測出你衣物上的殘留物質嗎?”
竹下大智舔了舔唇,乾巴巴道:“我的衣服穿了好幾天,上麵殘留了什麼都不奇怪。至於馬桶,就算你們找到了什麼,那也不能證明是我扔進去的。”
椎名弦道:“這些事情,就請你和警察解釋吧。”
她看得出來,口風很緊的竹下大智,會成為一個讓律師非常省心的家夥。
隻要竹下咬死了自己不知道過敏之事,一切皆是巧合,那之後還有很大可周旋的餘地。
“竹下,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
井上還在不解地問著,而竹下大智閉了閉眼,終究是忍住了,沒有作出回答。
或許,此中還另有隱情苦衷。
隻是,除了竹下大智本人之外,應該沒有誰真正在乎、關心,更談不上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