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不是花架子,十幾項提要,林林總總包括了總裝車間、芯片恒溫車間、高溫崗位的管理要點與漏洞,等等。
這幫在車間裡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中年男人,開始對聞銘這位倨傲矜貴的年輕老板另眼相待。
結束時已經超過了下班時間。
聞銘沒有留下用晚餐,穩步和薑昭昭一起踏出辦公樓。
上車時,他紳士地幫薑昭昭拉開車門。
她倒沒想到,苗書綺竟然沒有走。
生生在車裡等了這麼一下午。
苗書綺撅著嘴,聞銘也沒有說話。
薑昭昭直頭疼。
工作了一天,身心俱疲,還要夾在這一對兒拎不清的中間受夾板氣。
她乾脆闔著眼睛睡去。
到天色徹底黑下來,車輛駛進城區,華燈初上,聞銘又是淺淡的語氣:“去恒隆廣場。”
薑昭昭迷迷糊糊睜眼,又聽到一句:“帶你買雙鞋子。”
苗書綺已經開心地從副駕回過頭來:“真的嘛?!”
小姑娘,沒有被挫傷過自尊,不需要他來哄,人已經好了大半。
薑昭昭客氣往前探身:“劉哥,方便的輕軌站口放我下車就好。”
聞銘心頭的血一點點涼下去。
苗書綺已經在說商場附近好吃的法餐,某品牌新出的手鏈雲雲。
薑昭昭下車了,直挺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飽滿的後腦勺。
她一個人,在這個物欲橫流,黑暗森林般的社會,如同一隻被虎視眈眈環伺的小獸。
聞銘的心好痛。
他怎麼就那麼渾蛋。
她回到又小又舊的租屋,兩隻腳胡亂把高跟鞋子踢掉,直直撲到臥室床上,把自己摔到不算柔軟的床墊上。
休息了十幾分鐘,腳上的疼痛火燒火燎地愈發明顯起來。
手機震了。
薑昭昭先打開林逢青的信息,對方問:【薑助理,到家了嗎?】
她沒回複,退出來。
她是沒資格消受大好青年的關心的,她知道。
下一條,是聞銘。
【下次去廠裡,會提前告訴你。】
Bright:【謝謝聞總。】
他看著屏幕上彈出來的新消息,默默把對話框裡已經打出來的:【腳上嚴重嗎?】一個一個字刪掉。
苗書綺拎著兩雙小羊皮鞋,拉著他去吃法式紅酒燉牛尾。
聞銘木著一張臉,索然無味。
薑昭昭小腳趾和跟腱打出幾個大大的血泡,她縮在狹小的客廳沙發上,拿一根牙簽試著慢慢挑破。
她剛剛睡著了,醒來已經這個時間,將近十一點,實在懶得再出門買藥。
敲門聲響起來。
她剛剛點外賣了嗎?翹挺的鼻子聳了聳,整個人有點昏昏的。
薑昭昭喊了一句:“放門口吧。謝謝!”
幾秒鐘後,敲門聲又頑固地響起來。
纖細的手指一抖,腳上的血泡膿液滲出來。還沒挑破的那隻腳趿拉著拖鞋,她單腳蹦著去開門。
深更半夜,薑昭昭皎如月光的素淨小臉上,眼眶紅紅一片,像受驚的小兔子。
她一隻玉足向後翹著,腳上有幾小塊血淋淋的皮肉刺得他眼睛發酸。
薑昭昭手臂撐著門框,渾身都是警惕:“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