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流
燕京, 防治中心總部並不平靜。
“7號實驗體叛逃了。”第一研究所如今的所長李榮成眉心緊蹙,“根據定位,07最後出現在P市植物園附近,和P市防治中心夜裡檢測到的高危汙染源時間、地點吻合。”
負責把07帶回來的科研員杵著拐杖, 開始向大佬們彙報情況:“是汙染物劫走的。我很確定, 是X市屠宰場的屠夫。它的圍裙上有屠宰場的標記。並且說,‘07就是這次的肉豬’。”
“現場調查的結果呢?”
“無明顯打鬥痕跡。未發現高級汙染物殘骸, 汙染值殘餘明顯。”
“屠夫為什麼會劫走07?”
“07為什麼會畸變成汙染物?”
李榮成的目光如炬:“07在過去幾十年裡, 一直很安分守己, 是我們研究所內最穩定、溫和的實驗體。我懷疑07在X市的治療過程途中, 受到了一些精神暗示……恕我直言,當初07的科研員死亡方式也十分蹊蹺。魏老在我們研究所工作時, 從未表現出自殺傾向。”
李榮成:“如今天賦檢測還是太不嚴謹了, 全靠天啟者一張嘴。依我看,就該送到研究所強製檢測。”
特彆行動部的王部長眉頭一皺:“你直接報諦聽的身份證號算了。當初可是你們請人去進行治療的, 現在07跑了,就把鍋往特彆行動部的職工頭上甩, 不太對吧?至於天賦檢測,現在這項技術壓根就不成熟。我是不會同意把它運用到部員們身上的。”
“好了,都彆吵了。現在形勢這麼嚴峻,是窩裡鬥的時候嗎?”
主任的視線在在座所有人身上掃過,她年過半百,眼神卻依然堅定而銳利:“你們彆忘了,還有一個人。”
“誰?”
“公維彬。”主任沉聲道,“他偷走了01,未必不想再要一個07。”
李榮成當即道:“不可能。”
其他人不清楚,李榮成卻很清楚, 07的天賦在去植物園前,就被剝離了,公維彬怎麼可能會要一個廢物。
第三研究的副所長紀文突然開口:“看來李所長很篤信公維彬不會偷07?說起來,第一研究所的自查報告到現在也沒交上來。除了01、07,剩下的3到9號實驗體,什麼時候讓我們參觀參觀?”
紀文推了推眼鏡片,反光擋住了他眼眸裡的深意:“我也想知道,‘造神計劃’從四十年前被批準,進行到現在,向我們展示的究竟是神跡,還是鬨劇。”
*
陸言一直到下飛機,也沒能停止流鼻血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的血液有些特殊,因此也不敢出機場,怕招來了什麼汙染物。
陸言自己倒是不慌,主要是怕周圍的普通人遇到麻煩。
他坐在貴賓廳裡,等著血液凝固。
再生這種天賦,連頭斷了都能接好。卻沒辦法控製全知使用過度的後遺症。
他抬頭望著天花板:“你騙我。”
係統:[嗯?]
“你說過,我是全世界唯一一個隨時都在使用天賦,並且不用擔心後遺症的人。”
[性感阿統,24小時免費陪聊。但我畢竟是一項天賦,過度依賴我,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不得不說,作為中心城市,A市的治安還是很好的。
K市因為經曆過傳染性汙染病封城,如今空氣裡平均汙染值濃度為3。A市隻有1.3。
貴賓廳內,放著舒緩的音樂,調子很空靈,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陸言仔細聽了片刻,感覺像是拉丁語。
過去醫院的醫生手寫病例,為了方便,常常使用簡化的拉丁文。
因此,出於興趣,陸言特地學習過一點拉丁文,不過僅限於寫和讀,說和聽就差了很遠。
這首歌裡,出現次數最多的詞頻,就是“安寧”和“永恒”。
[宿主。]
係統對他的稱呼很多變,譬如什麼“乖兒”“乖乖崽”“言言子”……
陸言已經熟練地學會無視了。
然而“宿主”這種嚴肅的稱呼,卻很少從係統口裡聽見。
[說起來,你喜歡吃烤腦花嗎?]
“什麼?”陸言一愣,下意識詢問。
隻是係統沒有回答。
深夜3點,機場很是安靜,周圍隻有零星幾個行人。
陸言打開手機,看著通訊軟件裡最後一個聯係人。
他來之前給唐尋安發了條消息,說自己11點的飛機,大概3點鐘到。
唐尋安說,會來機場接他。
隻是現在,陸言在人群裡望了一圈,沒看見唐尋安的影子。
如今是八月底。
休息室裡的空調溫度太低,陸言穿的夏裝,難免有些冷。
他轉頭,對前台道:“麻煩溫度調高一點。”
前台小姐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好的,先生。”
這個笑容標準的能印刷到服務守則上。
溫度很快調整到了人體適宜的溫度,陸言等著止血,難得有些困了。
他很想睡覺。
幾乎是意識到這件事後,陸言就清醒了過來。
這不應該。
哪怕是當初在人魚島上吞了王魚,因為排異反應困得要死,他也沒有過“想睡覺”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看向了前台。她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笑容。
在發現陸言的視線後,前台微微鞠躬,道:“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而陸言卻開始覺得這笑容很是眼熟。
貴賓室裡,除了他空無一人。
大概是因為失血,又或者是睡眠不足,陸言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他拉著行李箱,往前走去,外麵的溫度瞬間高了不少,周圍是絮絮的說話聲。
“我都說了不用來接我……”
“媽,我飛機到了。”
“招標方案哪怕是通宵,也要給我改出來!”
那瞬間,陸言甚至有了回到人間的、劫後餘生的喜悅感。
隻是這份喜悅並沒有維持很久。
因為陸言發現,所有路人的臉上,都掛著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的心跳不受控製地開始加速。
陸言低聲呼喚:“係統。”
沒有回應。
陸言的手握住了腰側的刀。
過去他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麼唐尋安到哪都會帶著自己的那把唐刀,但是此時,這把刀的確讓他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陸言這次來A市,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想來換把好刀。K市畢竟連省會都不是,防治中心的武器儲備很是有限。
陸言握著刀,頭痛欲裂。
他的眼前一黑。很快,陸言意識到,不是他失明,而是機場停電。
瞬間,周圍一切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是人聲還是腳步聲,安靜的像是世界裡隻剩下他這麼一個人。
陸言能夜視,哪怕是在夜晚也能遊刃有餘。這個能力讓他很多次絕處逢生。
隻是如今他舉目四望,發現周圍遊客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
陸言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過載的心跳聲讓他的體溫不由自主的升高,魚鱗從肌膚底下冒了出來。一直從胳膊覆蓋到指尖。
大廳的白熾燈閃爍了兩下,在光與暗的交界點,陸言的瞳孔在那一刹那,不受控製地縮緊。
燈光恢複的短暫幾秒,機場裡所有微笑的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看向了他。
就連貴賓廳裡的前台小姐,腦袋也旋轉到了後背,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