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變色了銀色,眼白部分全是細細密密的血絲。
他舉起了刀,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眉心。
“找對……大腦?總覺得,我已經失敗過很多次了。”
“噗呲”。
血順著刀身濺了出來,陸言旋轉著刀柄,聽見自己的腦子發出痛苦的哀嚎。
是他的腦子,又不是。
陸言沒忍住,笑出了聲:“你果然在這裡。”
……
……
神國。
許多腦子落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它們就像是過載的電腦硬盤,表麵燒紅,滾燙,很快融化成了一堆白白的腦漿。
撒上蔥花,味道應該很好。
在神國工作的靈魂們感覺大地劇烈顫抖起來,裂開一條條縫隙,許多白色的靈魂被縫隙吞沒,成了補充真主能量的營養膏。
在23號副腦被挖出來的時候,真主明顯鬆了一口氣。
一開始,真主還能看見一些影像,到後來。23號大腦傳回的景象,對它而言,簡直是一種折磨。它隻能看到一團扭曲的霧氣,伴隨來自深淵的低語。
那個東西正在蘇醒,甚至,差一點就醒了。
真主活這麼久,自從成為汙染物後就再也不懂什麼是恐懼,卻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如墜冰窖的恐懼。
誰能窺探神明而不付出代價?
預知不能,全知不能。
汙染值過萬的真主也不能。
好在他的腦子夠多,神國的魂靈也夠多。甚至因為神國與世隔絕,也不用擔心重傷的消息傳出去,引來人類絞殺。
真主把自己壓實成了一個實心肉餅,蜷縮在角落,再次睡死了過去。
*
燕京,第三研究所。
三天前,陸言在機場遭遇真主的襲擊。陷入沉睡,至今未醒。
陸言昏迷的第7個小時,無計可施的防治中心總部,把人轉進了第三研究所。
研究員們開著短會,因為氛圍過於緊張嚴肅,隻敢小聲的交流著。
“還沒醒?”
“沒醒。已經把能請到的精神係天啟者都請來了。”研究員甲抽著煙,對著報告長歎一口氣,“B級天啟者白澤,天賦催眠。嘗試利用催眠天賦讓諦聽醒來,因為遭受反噬,現在還在ICU住著。申請2萬貢獻點的工傷補償。”
“A級天啟者魔術師,因為和暴君有交情,所以勉為其難地接下了這個任務。魔術師的精神體進入諦聽的意識空間,幾分鐘前已經被強製喚醒,現在還處於天賦使用過度的智障期。”
研究員乙喃喃:“離‘神國行動’已經過了13年,我以為當年的隱患已經解決了。沒想到真主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嗎?僅僅是一個副腦,就讓我們無計可施。”
研究員丙精神恍惚:“按照這個汙染擴散的勢頭,人類吃棗藥丸。太絕望了,我不想搞研究了。趁還活著,回家多和父母呆一陣吧……”
甲搖著他的肩膀,呐喊道:“你清醒點啊,小丙!我們的研究就是為了讓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也能生存下去!不要放棄理想和追求!”
重症監控室外。
紀文手裡拿著記錄表,看著麵前的人:“陸言的狀態已經非常危險。病變度持續上升,生命體征減弱。我們嘗試了很多方法,目前看來都見效緩慢。”
唐尋安一言不發,甚至有些走神,思緒放空。
紀文繼續道:“真主的副腦潛伏在正常人身體內,十年都沒有檢測出來。我承認,這是我們的失職。”
早在二十多年前,全國各地的地鐵站、海關口等需要安檢的地方,都換上了能檢測出汙染值的安檢門。就連城市各個街道,也裝備了汙染值實時檢測儀。
但沒想到這個副腦竟然操控著寄生者在家裡當虛擬主播直播掙錢,10年沒出一次門。
在副腦強行進入陸言的意識空間後,這個阿宅就腦死亡了。
“因為真主特殊的汙染方式,除了精神係天啟者外,其他人不具備進入意識空間的能力。”
唐尋安問:“你的意思是,我隻能等著給他收屍,對嗎?”
紀文的後背在瞬間繃緊:“陸言的自救意識很強烈,我相信他能走出困境。”
唐尋安握住了手裡的刀:“我要去神國。”
他並非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我們都知道神國在海上,但通往神國的入口已經關閉。”紀文心平氣和地同他分析,“神國是高危汙染區。雖然同樣是S級,但我不認為你能解決真主。更何況你的精神狀態比大多數人都更加不穩定……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解決真主,也不一定確保陸言可以醒來。”
“就算你想去,總部也不會同意的。”
唐尋安沉默了許久。
“這麼多年,一直有人要求我。保持理性,學會正確判斷局勢,我不能有太多感情,因為我是對抗汙染的希望。”
“我是被使用的機器。而機器不應該有多餘的感情,應該選擇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我認識的人,不斷離開這個世界。而我不能太過悲傷,因為這會讓病變度不受控製地上漲。”
紀文覺得,沒有讓心理醫生一起過來,真的非常失策。
“沒有人覺得你是機器……”
唐尋安金色的眼眸看向了他,很平靜地敘述著:“我不在乎我會變成什麼樣,現在我想救他。如果什麼都不做,隻是在這裡等待,我會瘋掉的。”
紀文的心頭一顫,剛想說點什麼,監控室裡突然響起了警報聲。
監控室內,插著無數管子的陸言緩緩睜開眼,他看著像是鐵棺材一樣的天花板,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
耳邊,係統跟小流氓似的吹了個口哨:[醒了嗎,我的睡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死火的意象來自魯迅散文集《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