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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靜謐的燈光下, 陸言抿起了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好在客房門口,很突兀的響起了敲門聲。
來人應該是一位禮貌的紳士, 他, 或者說它, 輕輕叩響了大門,三下。不多也不少, 節奏平緩而沉穩。
[來的是人是船長, 汙染值一萬二。我們都叫它羅毅。在還是人類的時候, 羅毅就負責諾亞號的航行和維修。成為汙染物之後也一樣。除此外, 它也負責保護這艘船上的乘客。]
陸言微微挑起眉:“保護?”
[當然。]
[儘管羅毅並不是完美進化體……但在一年一次的、前往拉萊耶的朝聖航行中,羅船長的確獲得了不遜於任何完美進化體的力量。]
[感謝海上沒有信號,20多年過去了,船長和陸城並沒有什麼通訊。]
陸言的手搭在了唐尋安的手背上, 把他想推出來的刀壓了回去。
他低低的咳嗽兩聲,打開房門。
撲麵而來的海腥味濃的刺鼻, 陸言微微抬起眼眸, 看向了麵前的龐然巨物。
[謔,一隻穿著海軍製服的大章魚。]
羅毅身上的製服已經非常破舊, 身體像是注水一樣腫脹, 頭頂到了天花板。
和那些船員一樣,它腦袋的地方也被一隻巨大的章魚所取代,觸手邊緣滴落著滑膩而惡心的粘液。
它凸起的雙眼像是金魚的眼球,掛在臉頰兩側。
現在, 眼珠子對準了麵前的陸言。
[照我說的做,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你學過表演嗎?]
“好久不見。”
陸言的聲音有了些許的改變,沙啞而低沉, 像是一下子老了10歲。
“的確。我的朋友。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沒有成為汙染物嗎?看來地麵上還不夠混亂。”
羅毅臉上的一根小觸手,悄悄從背後靠近他的脖頸。
陸言抬起手臂,驟然掐住了那根不安分的觸手。
他的指甲長而尖銳,像是餐刀一樣,斬斷這截觸須。淡紅色的汁水被擠了出來,陸言把捏成一團肉糜的東西丟在了地上。
陸言回答:“快了。你的觸手還是這麼不聽使喚。”
船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力地嗅了嗅:“我聞到了,你房間裡還有彆人的味道。很新鮮,很香……”
幾根觸手扒拉上了門檻,有些不懷好意地往前探去。
陸言沒有阻止,而是緩緩道:“這是我今年選中的祭品。你看起來很喜歡?”
蠕動著的觸手戛然而止。
羅毅把觸須收了回去,聲音裡笑意依舊:“我又怎麼敢動獻給神的祭品。說起來,那個孩子呢?”
陸言清楚,“孩子”指的就是他自己。
他在等係統的回答。
係統沉默了片刻,艱難地回複:[他沒有成熟,不過是一個失敗品罷了,我已經將他銷毀。]
陸言垂眸,道:“他沒有成熟,不過是一個失敗品罷了,我已經將他銷毀。”
羅毅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彆灰心,我們還有時間。你今年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悄無聲息的,如果不是察覺到船上有人類的氣息,我都不知道你上了船。”
陸言:“我不喜歡被太多人看見。”
“嗬嗬……也是,畢竟你是先知大人……我能成為這樣,也是拜你所賜。”
壓在陸言肩膀上的手掌驟然用力起來,如果不是他的身體經過強化,這個力度可以捏碎任何哺乳動物的骨頭。
陸言沒有說話,而是驟然拔.出了腰側的匕首,頭也不回的往自己肩膀上紮去。
地獄之火穿透了羅毅厚重的手掌,刀尖深深刺進了肉裡。
一股股腥臭的液體從船長的傷口處冒了出來,氣味和解剖巨人觀時炸開的屍水如出一轍。
羅毅手心出現了燒傷的痕跡,他收回手,道:“彆緊張,我並沒有怪你。人類的確太弱小了。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幾根粗壯的觸手纏上了陸言的腰肢,像是一個擁抱:“歡迎乘坐諾亞號渡輪。祝您旅途愉快,我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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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船長的殺意並不濃烈,但陸言的肩膀上,依然起了一大片紫色的淤青。
地獄之火不僅刺進羅毅的手掌,也劃破了陸言的肩膀。
因為擁有再生這個天賦,這種傷勢對陸言來說並不打緊,但船長觸手上的粘液有效遏製了傷口的好轉,以至於好幾分鐘過去了,創傷麵依然源源不斷地滲出血跡。
血跡逐漸打濕了外套。
唐尋安道:“讓我看看。”
陸言任由他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他看向了麵前的男人,對方金色的眼眸平視前方,微微低著頭。哪怕是俯瞰這種死亡角度,一張英氣的臉依舊挑不出什麼毛病。
唐尋安盯著他肩膀的傷口看了片刻,道:“我可以舔一下嗎?”
係統:[狗狗龍的確全身都是寶。骨頭可以拿來做弓箭,龍筋可以抽出來做弓弦,鱗片可以摘下來做防具,就連唾液也能用來當愈合劑。我不得不承認,這是現在條件下,你能找到的最好的消炎止痛藥了。]
陸言回答:“可以。”
肩膀有些微微的癢,陸言的意識恍惚了一瞬,覺得自己如果養隻大狗狗,大概也是一樣的舔舔。
傷口終於開始逐步自我修複。
“你都聽到了。”陸言詢問。
否認沒有必要,唐尋安回答:“是。”
因為又冷又困,陸言的回答顯得有氣無力的:“我知道的隻比你多一點。陸城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是他從海裡撿來的。抱歉,我不該把你帶來……但是我太害怕了。”
害怕。
陸言從來沒想過,這個詞會又一次和自己扯上關係。
他天生情緒寡淡而割裂,很少能感覺到情緒的波動,就連憤怒也是最近才學會的東西。
陸言隻和死人說過,自己從小就活在恐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