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魏崢也不答。
過分的沉靜懸在魏寧頭上,讓她有種無所適從,如芒在背的緊迫感,以及魏崢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緊黏在她臉上的銳利感。
一切都讓她不適應。
她克製住內心焦灼,不著痕跡一再遠眺山腳。
魏崢立身冷眼旁觀,瞧終究魏寧按捺不住,向他旁敲側擊道:“魏大人,民女自覺微不足道,心生惶恐,不敢勞煩大人在此陪同。”
似乎被魏崢一番厲聲質問嚇住,女子低垂著眼皮,瘦削蒼白的指尖緊攥著木簽,光潔白皙的下頜陷在衣領處一圈灰白軟毛中。
身形孱弱,嗓音低不可聞。
“不多時應有光華寺僧人來此,民女不敢拖累大人公務,大人不必顧及民女。”
魏寧神經緊繃,注視著魏崢的一舉一動,她在不著痕跡的試探。
想從魏崢口中套出話。
但魏崢嗤笑出聲,對魏寧那點小伎倆看得明明白白,隻是懶得點破,漫不經心道:“多慮,此處除卻我,不會再有他人來。”
疑竇叢生的魏崢,心中潛藏怒火滔天,冰冷的諷意從頭至尾侵蝕了魏寧在他視野中淺薄的形象。
萬幸魏崢不是意氣用事之人。
在將被打上心懷不軌的標簽,暗中抓捕處置魏寧的躍躍欲試之間,魏崢穩住岌岌可危的理智。
畢竟抓捕魏寧不難,難得是長遠之計。
處置了魏寧,卻是拔除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
——而沒了魏寧,大有可能還會有什麼莊寧、簡寧、趙寧出現。
如此打草驚蛇,費時又費力。
魏崢在磅礴怒火、嘲諷和交織的冷靜中,油然生出一股微茫但不可忽視的希冀,微弱地在心間跳躍。
倘時隔三年,有肖像微寧至甚之人,刻意出現在他麵前,那是否可證明他的猜測?
微寧並無屍首,乃因之未死?
如此解釋,竟可自圓其說,魏崢一日搜尋微寧屍首未果,便一刻不肯相信微寧死去。
魏崢黯然,他隻失去她音信而已。
如今大有不同,原先死寂許久的深潭,早被人誤認為乾涸,驟然平地起波,似有源頭活水重返生機。
正如魏寧戛然現身,隱隱傳遞一個信號,一個魏崢百感交集,悵然百懷,卻有喜不自勝的星光般的希望。
他決意攢一場局,於他百利而無一害的局。
魏寧,你可莫要讓我失望。
魏崢指節虛虛搭在腰間,瞧跳梁小醜一般瞧著魏寧,看她明明臉色大變,卻還要強裝鎮定。
魏寧可不知魏崢不可理喻的盤算。
她笑容勉強,蒼白麵容越發襯得人搖搖欲墜,魏寧有意識裝可憐:“大人,您大人大量,救救民女吧。”
魏寧在求他。
魏崢格外清醒意識到,不由啼笑皆非。
他所見旁人,未達目的不折手段,更有甚者玉碎瓦全,全然不同於魏寧,自私自利、冷漠算計。
又偏要用著這張臉做出如此遭人厭的表情和語氣。
魏崢攢起眉頭,微彆過臉去,不欲看她造作。
雖說柔弱不算利器,但某些時候意外的好用,至少流連在她臉上,探尋狐疑的目光少了大半。
麵上不顯,魏寧卻在心底唾罵魏崢心狠手辣、沒臉沒皮,還有小肚雞腸。
魏崢不想援手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