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退下吧,有事我叫你。”路清瑤調了調弦,輕聲對柚蓉道。
“是。”柚蓉聞言並未走遠,而是站在長廊上看著,方便小姐隨時能叫她。
路清瑤看著經久未碰的奚琴,心裡惆悵。這個朝代,女子閒少有拉奚琴的,都是學琴箜篌,奚琴多是男子喜歡。路清瑤也不知自己當初是怎麼了,竟會學著拉奚琴。
奚琴不好拉,要學會可是費了她一番功夫,奚琴拉的調大多是悲,喜很少。學會奚琴,路清瑤最拿手的便是拉曲目《雨碎江南》。試了試弦音,不一會悠長的奚琴聲。隨著寂靜的夜,同街市上的鬨景,混合在一起,在這孤寂難眠的夜裡,哀怨,蒼涼,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輕雲無定地飄遠。
長廊上的柚蓉,看著自家小姐孤寂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心疼,小姐該是難過的吧,隻是平日裡偽裝的好,把喜都給了大家,把憂獨自藏於心中,找不到人傾訴,也就隻能通過曲子來表達。
路清瑤該是有多難過,雖說她表麵上雲淡風輕,做到事事不在意,事事不掛心,但總歸還是十五歲的姑娘家,一個人獨自承受,終是會有繃不住的時候。
路清瑤想若是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兒便好了,哪怕生活不如意,卻也沒有那麼多家族大義。家中所有人都待她極好,特彆是祖母,自幼便偏向她多些,所以當祖母問她可願去淮陽府時,她思慮了番,便是願意,她知哪怕就算自己說不願意,祖母也定有法子讓她不去淮陽府。
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一點不願意,祖母疼她,她不能讓祖母因她被世人詬病,愧對先祖。路家百年規矩,不能到了她這裡失守。所以她甘願去淮陽府。
她並不是不想去,她隻是舍不得,她從未出過遠門,這一走還是不歸家的,她舍不得家中之人,放下心,掛懷於心。她還想近身陪伴祖母,父親母親。可是她終歸是不孝的,為了路家百年聲譽,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去淮陽府的,這是不變的事實。
眼見臨彆之日在即,路清瑤的心中莫名的害怕恐懼,她害怕,很害怕。可是她不能說出口,她不能讓大家為她擔憂。
唯有借這曲聲來抒發自己心中的恐懼和害怕。
慈苑這邊,老夫人並未歇息,路清瑤走後,她轉身就來了小佛堂。跪在小佛堂,一隻手敲著木魚,閉上眼嘴裡念叨著經文
這幾日,她總覺得心神不寧,所以便會來小佛堂念經祈禱。
聽見靜馨苑傳出來的聲音,老夫人睜開眼睛,放下手中的東西,便要起身。徐媽媽在一旁看了,急忙走過來攙扶著她進了裡屋。
靜馨苑跟慈苑隔得遠,所以聽見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剛才在小佛堂靜下心來,便很清晰的就聽到了那邊傳過來的聲音。
光從聲音上聽,老夫人便知道路清瑤此刻的心情如何。不舍,彷徨恐懼集於一身。
“你也坐吧。”徐媽媽扶著老夫人到軟塌坐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徐媽媽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一張金絲楠木方桌。
“哎。”
“東西可都準備妥當。”
“都準備好了,靖瑤小姐的也都裝備好了,奴婢親自點的數,整整齊齊十六箱。”徐媽媽自是知曉老夫人的意思,終歸是怕委屈了小姐。
“阿璃,算算時間,你跟了我已有半生,可曾後悔過跟著我。若不是我,你跟他也不會散。”老夫人悵然開口,徐媽媽本名徐璃。徐媽媽跟著她一晃半生已過,她是虧欠於她的。
“小姐這說的什麼話,奴婢自你在閨中便就是你的貼身婢女,入了路府,你更是將奴婢帶在身邊,你都是待奴婢極好的。從未有半分虧待過奴婢。若說奴婢同他,終是有緣無分,他現今過得幸福美滿,奴婢也過得好,這便是上天給我們最好的歸宿。”老夫人一直對她很好,真是一點都不曾虧欠她,至於她和那位公子的事,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就算能在一起,最後恐怕也隻會是無疾而終。
“我總覺得我是有愧於你的。這次做出這個決定,更是虧了你,讓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要奔波折騰。”老夫人語氣竟是虧欠無奈,若是可以,她不願這般,可她始終放不下靖瑤獨自一人去這麼遠的地方,在那邊沒有路家,沒有一位親人,她怕,靖瑤在那邊獨自一人孤立無援,有了委屈無處訴說,加上那孩子又是個凡事放心裡沉悶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是不願讓他們知曉的。
所以她做了取舍,讓徐媽媽跟著路清瑤一道去淮陽府,就是路程遠,徐媽媽身子骨也沒有以前那麼硬朗了,屬實過於折騰她了。
可是她身邊唯有這麼一個知心,信任的人,隻有她跟著去。她才放心,至少那邊發生的事她都能知曉,至少靖瑤委屈不得。
“小姐這是看重奴婢,奴婢感激還來不及。再說,奴婢也是放心不下靖瑤小姐的,她自幼也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奴婢對她的關心,不比小姐你少,所以奴婢願意跟著靖瑤小姐去,唯有小姐你,讓奴婢放不下,奴婢服侍了你這麼久,換了個人,奴婢終是掛心的。”
路清瑤遠去淮陽府,徐媽媽也是不放心的,老夫人同她說讓她去淮陽府的時候,她也隻有一絲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了,她的猶豫隻是因為老夫人,老夫人身子骨不好,若是自己隨靖瑤小姐去淮陽府,旁的人可能照顧老夫人,可能讓老夫人稱心。
靖瑤小姐遠去淮陽府,老夫人不放心,所以她跟著去也是為了讓老夫人放心。但是她還是放不下老夫人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