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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房間裡突然出現毒蛇

窄小的病床,沈緣還在熟睡,似乎是做了噩夢,小手劇烈地顫抖著,腦袋也在不停晃動,卻晃不走那令人發慌的畫麵。

他夢見自己全身上下被一群毒蛇圍攻,它們張開淌血的尖牙,一寸寸咬破了自己的皮膚,然後狠狠紮入了血管裡!

“不、不要過來……救命……”

沈緣掙紮著想要醒來,睫毛拚命顫動,可眼睛怎麼都睜不開,喉嚨像火燒般難受,一陣陣劇痛傳到大腦神經末梢。

他感覺自己快死了,夢裡的毒蛇將他咬得鮮血淋漓,意識模糊,渾身無力,隻有嘴巴可以動,但卻根本沒辦法呼吸!

那種瀕臨死亡時才會產生的恐懼和絕望讓沈緣幾近崩潰,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打濕了枕巾,在黑暗中發出嗚咽聲。

下一秒,一條黑色巨蟒朝他撲過來!

“啊……!”

沈緣驚恐地大叫著,猛然睜眼,額頭滿是冷汗,額前碎發粘在臉上,遮擋住了他蒼白的麵孔,看起來如同一個溺水者。

可不容他緩過神,整個脖子突然被什麼東西死死纏繞住,並且還在不停地蠕動,然後慢慢勒緊,窒息感瞬間傳來。

“咳……咳……!”

沈緣費力地咳嗽了兩聲,下意識伸手去觸摸脖子上的東西,想要扯掉。

可當指尖碰到那玩意時,卻是一片冰冷滑膩,並且還有些硬邦邦的感覺。

他先是一愣,而後大驚,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和恐懼頃刻間襲上心頭。

困意瞬間全無。

沈緣顫顫巍巍地往下移動眼珠,在看到胸口那個搖搖晃晃、吐著紅芯子的腦袋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呆住了……

“啊——!”

一陣後知後覺的尖叫聲從他喉嚨裡溢出,尖銳刺耳,響徹房間,卻被窗外剛好響起的雷鳴聲徹底淹沒,消弭於無形。

沈緣整張臉都白了,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濕,緊緊貼著,透過衣衫看見背部的肌膚上布滿雞皮疙瘩,顯然嚇得不輕。

“嘶~!”

海蛇或許是被他的尖叫聲給惹怒了,張開血盆大口朝他的小臉嘶吼,它那長長的蛇信不停在少年的耳邊吐來吐去。

玻璃窗外驟然亮起一道刺眼的閃電,雷霆滾動著從天而降,照亮了海蛇那一雙綠油油的眸子,那一對如同燈泡般的眼睛閃爍著幽冷的光芒,死盯著沈緣,似乎要將眼前這張嬌嫩的臉蛋撕成碎片。

四目相對,沈緣的腦子已經完全空白了,像斷了發條的鐘,無法轉動。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床上會突然出現一條黑蛇,或者,他開始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夢魘,還是醒過來了?

可脖子上真真實實的痛感和冰冷的觸覺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房間真的爬進來一條蛇!

而且這條毒蛇此刻竟還一圈圈纏繞在他的脖頸上,隨時都會給他致命一擊!

怎麼辦怎麼辦……

沈緣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卻因為驚恐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拚命仰著腦袋,想要擺脫黑色的蛇身,可是他越是掙紮扭動,黑蛇就纏得越緊,這架勢簡直要將他活生生勒死!

那種蛇類特有的腥臭味在鼻息之中彌漫,如同死亡的氣息,聞之欲嘔。

“唔唔……”

沈緣努力發出低沉的嗚咽聲,雙腳胡亂踢蹬著,強烈的窒息感讓他忘卻恐懼,雙手緊緊抓著蛇身,往外扯,想要掙脫這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無奈和痛苦!

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儘力氣都是徒勞,蛇身隻會繼續越收越緊,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喉骨被勒出的“哢嚓”聲。

那些細小的鱗片像鋒利刀刃般切割著皮膚、肌肉、血管、骨骼,帶來陣陣刺痛和陰寒,讓他不由得全身顫栗起來!

海蛇似乎已經聞到了少年鮮血的香甜,冰涼粘膩的蛇信吐得很長,不斷地在他的肌膚上蠕動著,似乎是在尋找最佳的下口位置,然後再一點點吞噬殆儘。

沉重的窒息感彌漫在空氣中,仿佛一團濃密的陰雲,使人喘不過氣來。

他臉頰漲哄,肺部也在痛苦地抽搐著,試圖尋找一絲新鮮的空氣,但胸腔就像被沉重的巨石擠壓著,無能為力。

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掙紮的力氣也慢慢變小了。

沈緣絕望地閉上眼睛,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蒼白的臉頰。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無疑了。

窗外的大雨還在下著,且愈下愈大,雷電交加,並沒有想要停歇的趨勢。

夜色濃重,沒有人聽得見。

……

“救、救我……先生……”

少年蒼白無力的呼喚在耳邊響起,一聲比一聲微弱,像是要斷氣了。

那雙漂亮的眸子已經被淚水淹沒,在黑暗中流露出濃烈的痛苦和絕望。

俞修情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滿臉驚慌地望著天花板,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

“緣緣……”

他低喃道,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手掌也緊握成拳,用力抓著被單。

俞修情深吸了口氣,雙手撐著床板坐起來,努力回想著剛剛的夢境。

那個夢境太過真實,他夢見沈緣被許多條蟒蛇纏繞著,正哭著向他求救,而自己想要跑過去,卻怎麼也抓不住少年。

對方痛苦的模樣,像電影鏡頭般重複播放著,每一幕都清晰地印在腦海裡。

俞修情抹了摸額角的汗珠,轉過頭,看了看熟睡的祁雲照,又望向門口。

房間內很昏暗,看不見外界的光線,隻有窗簾微風吹動的細微響動。

外麵電閃雷鳴,正下著大雨。

他突然想起那個小家夥,很害怕打雷的,因此才托夢給他,是嗎……

俞修情微微皺眉,感到莫名心慌。

他掀開被子下床,彎腰穿好鞋子,便輕手輕腳地朝著門口走過去。

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冷冽的寒風夾雜著雨絲,瞬間從陽台刮來,吹在人身上像是刀割般疼痛,但也更加讓人清醒。

俞修情沒有猶豫,頂著風雨,在陰暗潮濕的走廊上大步流星,走得很急促。

雨珠子一顆顆砸落到他身上,冰涼刺骨,卻無法阻擋他快速前行的腳步。

俞修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甚至迫切,因為他害怕,害怕沈緣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孤單又無助的哭泣。

腦海中閃過的都是那天在浴室裡,沈緣握刀的樣子,那雙大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小嘴被咬破了,鮮紅的血液流淌而出,那種淒厲絕望的眼神讓他幾乎窒息。

緣緣,彆怕,等我……

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很快,俞修情便來到沈緣的寢室。

他站在門前,焦急地抬起手想要敲門,卻不知為何頓住了,沒有敲下。

或許是想起沈緣百般厭棄自己的樣子,如果就這樣貿然進去,對方會不會被嚇到?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煩、很惡心?

手僵硬地垂下,俞修情的眼裡露出些許落寞和失望,就這麼站在門前。

背影驟然劃過一道閃電,伴隨雷鳴,將他的身影照得通亮,俞修情隻覺得渾身冰涼,心中的痛苦像是海浪一般洶湧而來,一波接著一波,直到淹沒他整個人。

算了,沈緣已經不需要他了。

俞修情無奈地歎了口氣,低垂著頭,側過身體往前走了幾步,路過窗口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虛弱至極的呻吟。

雖然很細微,但他還是聽清楚了。

那是沈緣的聲音!

他怎麼了?!

俞修情猛然回過神來,腳步頓住,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念想,他連忙轉身跑回門前,抬手用力地敲著,嘴裡大喊道:

“緣緣,你開門!我來了!”

可無論他怎麼敲,怎麼喊,屋裡的人依舊沒有想出來開門的意思。

沈緣一定是在哭!

想到這,俞修情更著急了,握著門把手用力轉動了兩下,卻怎麼也打不開。

屋裡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讓他擔憂不已,索性直接用肩膀撞門板。

雖然肩膀在白天受了重傷,可現在他卻顧不上疼痛,發了瘋一樣地撞門,心裡想的都是沈緣,隻希望對方能撐住。

“砰砰砰”連續撞了十幾下之後,房門終於在最後一下被徹底撞開。

俞修情踉蹌著衝了進去,眼神慌張,四處尋找起沈緣,回頭猛地發現那人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且脖子上……

居然還纏著一條黑長的毒蛇!

沈緣整個脖子都紫色了,臉上青筋暴出,嘴唇發烏,隨時都會窒息而亡!

俞修情瞳孔緊縮,雙眸裡充滿了驚恐,他不敢喊沈緣,怕驚擾了黑蛇。

趁毒蛇還沒下口,他隨手抓過牆邊靠著的除草剪,然後一步步靠近床邊……

身體因為緊張和害怕微顫著,但是手裡拿著的鐵剪刀卻穩得不能再穩了!

下一秒,俞修情單手死死抓住毒蛇的七寸,另一隻手飛快將剪刀刺進去!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毒蛇猛烈掙紮起來,蛇身也順勢離開了沈緣的脖子。

俞修情見狀,以最快的速度拽住蛇脫離床上,但手背也在不經意間被海蛇用毒牙狠狠蟄了一口,血頓時就滲了出來。

“嘶……!”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緊牙關,強忍著鑽心刺骨的疼痛,掐住毒蛇,舉起鐵剪刀將其紮成數段。

第182章 是自導自演,還是心甘情願

最後一剪刀落下,還在擺尾的黑蛇徹底死去,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噴湧而出。

有好幾滴濺到了男人的臉頰上,病態的蒼白和刺目的殷紅交融,讓他看起來如同地獄修羅,充滿了嗜殺殘暴的味道。

濃重的腥味讓他眉頭微皺,可眼睛卻一眨不眨,死死盯著地上那條已經被戳稀巴爛的毒蛇,漆黑的眸子褪去了白天裡的呆傻清澈,反而多了幾分狠辣和冷冽。

終於從窒息中脫離的沈緣猛地深吸一口,整個肺裡都是空蕩蕩的,他隻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唔……”

脖子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抬手摸了摸被勒出血的脖頸,那裡有一圈深深紅痕,顯然已經破皮了。

他居然沒有死?!

沈緣愣怔地盯著自己的雙手,腦袋亂糟糟的,這種事情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可是,胸口和脖子傳來的疼痛又在提醒他,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

他還活著!

沈緣還沒來得及慶幸,又猛地想起什麼更加重要的東西,艱難地從床上坐起。

那條蛇呢?!

剛才被纏住脖子的窒息感和恐懼感仿佛還在眼前縈繞,讓他不自覺地顫抖了下。

沈緣驚魂未定,轉頭望向四周。

床鋪不遠處,男人半跪在地上的背影驟然映入眼簾,讓沈緣怔了怔,這才發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異常濃重的血腥味。

怎麼是俞修情?!

他心頭一驚,忽然想起自己被毒蛇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黑影在自己眼前晃動,然後脖子就變得輕鬆了。

所以是對方救了自己嗎……

沈緣有些難以置信,甚至懷疑是不是那個男人在自導自演的一出英雄救美!

怎麼偏偏自己遇難的時候,對方就及時出現了?男寢離女寢有一段距離,加上雷電交加,自己的求救聲會傳那麼遠?!

上次的聊天記錄,已經讓他對俞修情產生防備和厭惡了,如果現在又要以這種方式取得他的原諒,未免太無恥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沈緣心裡頓時就湧出一股強烈的怒火,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家夥簡直就是無恥到極點了!

不但沒有任何悔改之意,竟還變本加厲地利用他那一副癡傻的模樣,來騙取自己的同情心,這種行為根本不可饒恕!

“俞修情!你到底夠了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種卑劣手段來讓我感激心軟,你覺得很好玩嗎?惡不惡心?!”

沈緣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痛斥道。

隻要一想到自己前麵差點被毒蛇活活勒死,他就心有餘悸,渾身上下都在發抖,那種驚恐和憤怒,幾乎能把人逼瘋掉!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討回公道!

沈緣攥緊拳頭,跳下床,氣勢洶洶地朝著男人快步走過去,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樣讓他付出代價,自己絕對不會原諒他!

隨著走近,那條被剪刀切割成無數段、血肉模糊的海蛇撞入視線裡。

地上一大灘汙黑的血液,和殘缺的內臟讓人心驚膽戰,這一幕更加恐怖!

沈緣滿眼驚恐,嚇得捂住了嘴巴,發軟的雙腿也控製不住地往後退了退。

“你、你……”

他指著男人的手抖個不停,眼睛瞪得圓滾滾,臉色蒼白,連話都說不利索。

但下一秒,背對著他的俞修情突然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剪刀“哐當”掉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沈緣不知所措,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卻不敢上前。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剛剛還直挺挺跪著,現在怎麼就倒下去了?難不成又在騙取他的同情心?!

沈緣蹙緊眉頭,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前麵和毒蛇屍體倒在一起的男人。

他等了好幾分鐘,對方也沒有要重新站起來的意思,就真的跟昏迷了一樣。

他終於忍無可忍,走上前,抬腳用力踢了踢俞修情的肩膀,大聲罵道:

“行了,彆裝了!趕緊起來!把這些惡心的蛇給我帶出去!而且你這出戲演得真是拙劣,怎麼不等我被咬死了才來?!”

無論怎麼踢,俞修情依舊毫無反應。

沈緣這才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越過男人的頭頂走到對麵,彎下腰查看,卻發現他整個人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而且……俞修情的右手背上,居然深深刻著兩個血紅色的牙印!

很顯然是被毒蛇咬到的!

傷口還在繼續流淌著鮮血,那些血液像是注入了新鮮的生命力,一直往外滲透,不斷侵蝕著周圍白皙的肌膚。

“怎麼、怎麼會!”

沈緣驚愕地瞪大雙眼,他沒想到對方會狠到這份上,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沈緣!”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將他從驚慌失措的狀態中拽了回來。

沈緣抬頭,便見祁雲照急匆匆地朝自己走了過來,而且在看到地上的情景時,也同樣被嚇到:“發生什麼事了?!”

“祁哥哥!”

沈緣哭著撲進他懷裡,扭頭,驚恐地指著地上:“俞修情……被蛇咬了!”

祁雲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色大變,立刻就認出了那條蛇的類型!

“這裡怎麼會有海蛇?”

他疑惑道,鬆開少年,走到前麵。

“海、海蛇?毒性很強嗎……”

沈緣抹著眼淚,緊張兮兮地跟在男人身後問道,他隻知道一旦被蛇咬,多半隻有死路一條,俞修情再怎麼演戲,也不會蠢到殺了自己,更何況對方腦子還不好!

俞修情前麵真的是在救他嗎……

一瞬間,心裡的怒火被澆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由自主的擔憂和慌張。

“不是一般的強,這種毒蛇的牙齒有劇毒,隻要碰觸到一點皮膚就會迅速蔓延,直至將人全身都腐蝕殆儘,而且,毒液中含有劇烈的麻痹作用,隻需要片刻,就足以令一個壯漢癱軟在地,無法動彈。”

祁雲照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用手電筒挑起檢查俞修情的手腕,在看到上麵的傷口時,表情也不自覺凝重起來。

“看這樣子應該是沒救了,不過怎麼會有蛇?難道俞裴商發現了什麼……”

他喃喃自語,眉頭緊蹙,但看著臉色慘白的男人,內心竟多了幾分喜悅。

隻要俞修情死了,那麼俞氏集團,以及密碼箱中的股份,就都是他的了!

“沒救了……”

沈緣難以置信地呢喃著,心臟仿佛被狠狠揪起,他眼神空洞地望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一時間有些恍惚。

眼角莫名濕潤了起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龐,感覺到指尖傳來一股涼意,原本還算溫暖的掌心此刻卻像是被冰塊包裹,冷得發顫。

祁雲照起身,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沈緣低頭走到自己旁邊,然後蹲下去,握住俞修情的手腕,就要往嘴邊送……

“你想做什麼?!”

他臉色一驚,猛地抓住少年的肩膀,阻止對方接下來的動作。

“我想把他手上的毒血吸出來。”

沈緣轉過頭,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語氣認真而又執拗。

“不行!太冒險了!”

祁雲照皺眉,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是因為救我才這樣的……”

沈緣看著那兩個深黑的牙印,眼裡閃爍著痛苦和掙紮:“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這是最快捷的方法,如果不及時將所有毒液吸出來,那他真的會沒救了。”

“可是……”

祁雲照話還沒說完,沈緣已經跪在地上,低頭含住了手背上的傷口,然後開始吮吸,再側頭吐出一口烏黑的鮮血。

那隻想要拉開少年的手直直僵硬在身旁,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人。

能這樣不顧自己,也要替俞修情吸血,沈緣心裡始終還是放不下……

看著少年一口接著一口吐出黑血,原本粉嫩的嘴唇都殷紅發黑了,也沒有放棄。

祁雲照感覺自己的胸膛充滿了憤怒和不滿,仿佛一隻被困住的野獸,恨不得撲上去將這個自作自受的男人撕個粉碎!

沈緣並沒有察覺到他越發陰沉的臉色,而是一心為俞修情吸出毒血,眼裡的焦急和緊張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

最後一口吐掉,雖然手背吸不出黑血了,但俞修情的嘴唇卻從剛開始的紫色變成深黑,可見毒已經侵入身體裡了。

沈緣小心翼翼放下他的手,抹了抹嘴唇的血,站起來看向祁雲照:

“祁哥哥,現在怎麼辦!我已經把毒液都吸掉了,可是他好像快不行了……”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眼眶也泛紅了,淚水在裡麵打轉。

祁雲照自然不可能救俞修情,當即搖了搖頭:“彆白費力氣了,他死了的話,對我們兩個都好,你還是放棄吧!”

聞言,沈緣急了,抓住他的手腕:“不行,祁哥哥,他不能現在死,我們還沒把他交到俞裴商手裡,不能輕易就死了……”

祁雲照低頭看了看他緊緊抓住自己的雙手,又看向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內心卻沒有絲毫動搖,而是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他態度冷硬道:“彆忘了,他傷害過你,現在就是最好的報應!”

第183章 想救,必須去找顧醫生

這句話就像窗外的驚雷一樣,在耳邊炸起,沈緣隻覺得眼前一黑,心臟被狠狠揪起,疼得整個人都快站立不穩了。

他顫抖著身體,不甘地望著男人,嘴唇哆嗦著,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祁雲照看著他痛苦不堪的目光,那麼無助而淒楚,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可是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俞裴商那家夥狡猾多端,萬一被他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他們之間的計劃就功虧一簣,所有人難逃那個男人的魔爪!

想到這些,祁雲照狠下了心,不去看少年那種楚楚可憐的臉,而是轉身走向地上生死未卜的俞修情,態度十分堅決道:

“我把他的屍體拖出去先埋了,天一亮我再找車運走,這裡不乾淨了,交給我解決,你今晚去我那邊湊合一下吧!”

沈緣看他戴好手套就要過去,立馬就急了,跑到他麵前擋住,又哭著搖頭:

“不、不是屍體,他沒有死,還可以救活!我知道他以前對不起我,可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在眼前,然後無動於衷……”

“沈緣!你彆再執迷不悟了!”

祁雲照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伸出手就要推開他,卻被他更緊地拉住。

“祁哥哥,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好不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現在隻有你能救他了……我不想他死得那麼快……”

沈緣淚流滿麵地祈求著。

他很清楚,自己不該這麼做,不該為一個曾經折磨過自己的的人而哭泣心軟,這樣做對不起自己過去受的疼痛……

可是一想到對方是因為救自己才命懸一線,他就控製不住心裡那份沉重的痛苦和虧欠,這種感覺就像有千萬根鋼針在狠狠戳著他的心臟,他快要承受不了了!

祁雲照沒想到他會如此緊張擔憂俞修情的生死,心裡突然就變得非常苦澀。

想要無後顧之憂拿到俞氏全部股份,俞修情必須死,可如果冷漠拒絕沈緣救人,對方會不會對自己產生隔閡了……

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得到沈緣,現在好不容易將人留在身邊,卻要因為一個畜牲的性命而毀於一旦嗎……

祁雲照越想越不甘心!

“好嗎?救救他……我保證是最後一次了,等救出顧醫生,就把他扔下……”

沈緣還在不停地哀求,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蒼白的臉上也全是淚痕。

祁雲照無奈。

他永遠也沒辦法拒絕這個人。

“好,我可以救他,但要記住你說的,救出顧醫生,就將他丟在這裡!”

祁雲照語氣有些冷硬,但眼中卻流露著寵溺和心疼,他伸手輕撫過少年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龐,聲音忽而溫和了幾分:

“乖,彆總是哭,眼睛會瞎的。”

聽見男人終於答應,沈緣如釋重負,伸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淚痕,用力點頭:

“嗯!記住了,祁哥哥……”

後麵的語氣明顯不太堅定,他微微垂著眼眸,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淡青色的陰影,遮擋住那雙幽邃的瞳眸,看不清表情,隻是嘴唇抿得緊緊的,似乎有些苦澀。

祁雲照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沒有,也無法看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祁雲照歎了口氣,麵色嚴肅道:

“我先想辦法清理他傷口裡的毒素,但要是想真正救活他,必須用藥。”

沈緣環顧了一眼空蕩的四周,急切道:“可是這裡沒有藥,怎麼辦……”

“去找顧醫生。”

祁雲照淡定道,他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眸子沉凝,語氣冷然:

“海蛇的毒素非同一般蛇類,他還有氣息也是奇跡,顧醫生醫術高超,現在整個俞公館隻有他才能救活俞修情了。”

祁雲照很清楚,顧瀾瀟此刻被囚禁在小彆墅裡,沒有鑰匙,根本進不去。

所以俞修情依然是死路一條。

沈緣用力咬了咬唇,側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紙、全身冰涼的男人,心中一陣難過和掙紮。

下一秒,他轉身,毫不猶豫地朝門口跑去,一邊穿著雨衣,一邊說:“我現在去找顧醫生,他交給你了祁哥哥!”

祁雲照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房門“砰”地一聲被急匆匆關上了。

他看著玻璃窗外那個頂著風雨快步跑過去的身影,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悲痛。

到底是有多重要,才能讓沈緣忘記受過的罪,不管不顧去冒雨、甚至還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把俞修情救回來……

垂落的手臂緊攥成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疼痛感卻比不上心中的痛楚。

下一秒,祁雲照猛地轉身,然後抬起腳,狠狠踢向俞修情的後背,力道之大,幾乎是奔著將他的脊椎骨踹斷去的!

“憑什麼沈緣還在乎你?!”

憤怒的嘶吼從他嘴裡咆哮出來,像是要把所有不滿都傾泄到眼前人身上!

俞修情整個人被踹翻了過去,身體滾動了幾圈,直至撞擊到牆壁才停住。

他的臉頰染上了殷紅的血液,雙眼緊閉,沒有任何反應,眼睫和發梢也沾著水珠,上衣被打濕了大半,觸目驚心。

門縫裡鑽進來的冷風吹過他發皺的衣角,吹亂了他額前的幾縷碎劉海,露出了一張蒼白的俊顏,薄唇乾澀的發青。

什麼都毫無血色,就像是被抽儘了靈魂一般,隻餘軀殼在這個世界苟延殘喘。

……

大雨如注,狂風如嘯,昏黃的路燈閃爍幾下,便暗了下去,更顯得驚悚。

路旁的草叢中,一道瘦小的身影披著雨衣,氣喘籲籲,正在快速地穿梭著。

他不斷躲避著周圍有監控的地方,偶爾一陣陣狂風猛烈刮過,吹動著他身上那件破舊的雨衣,發出恐怖的嗚咽聲響。

頭頂是突然炸響的暴雷和閃電。

沈緣嚇得一激靈,腳下不小心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膝蓋也撞上一個硬物。

“唔……”

他悶哼出聲,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沈緣嘗試著爬起來,可地麵太滑,根本就站立不穩,他連續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膝蓋傳來一陣鑽心劇痛。

他連忙低頭一看,隻見褲子已經破了兩個洞,那裡有兩條血痕清晰可見。

沈緣疼得皺眉,卻顧不了那麼多了,忍著劇痛站直身子,眼前被雨水和淚水模糊,一片朦朧,他立馬用手背擦了擦臉。

四周全是漆黑一團,除了劈裡啪啦的雨聲,和鬼嚎般狂風,再也沒有其他。

沈緣有一瞬間畏懼了,本就害怕雷聲和黑暗的他,在這樣恐怖的環境下,隻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都要凍僵了。

他用力攥緊雨衣,努力穩定著自己害怕的情緒。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

那個男人能不能活著見到清晨的初陽,就隻能靠他了,靠他才能活下去了……

想到這,沈緣深吸口氣,用儘全力控製住自己的恐慌,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啪!

又是一陣刺耳的響亮聲音劃破長空,雷聲伴隨著閃電轟隆作響,震得沈緣耳膜都快破掉了,雙腿發軟,險些栽倒。

他的心臟也跟著狠狠顫動,甚至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撕咬他脆弱的神經。

沈緣不敢繼續停留了,腳步不停地狂奔著,踩過水坑,濺起水花無數。

他的額頭上布滿細密汗珠,衣衫濕透貼緊身體,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冷意,腦子裡隻想儘快趕到顧瀾瀟的住處。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沈緣已經累得快不行了,明明隻有二十分鐘路程,為什麼他卻覺得像過了好幾個小時。

終於,來到了小彆墅前麵。

門是緊閉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沈緣急了,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踮起腳尖,直接用手拍打著門板:

“有沒有人!開門啊!有急事!”

可無論他怎麼敲打,裡麵還是靜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音,更不會有人出來。

這讓沈緣更加心急如焚,快要哭出來了,不顧形象地衝上去使勁踹門,但是這扇大門就像鐵打的一樣,紋絲不動。

最後,隻能無助地放棄。

沈緣靠著牆壁,疲憊地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往外流,心中滿是悲傷和委屈。

俞修情就快死了……

可是,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濃烈的哀痛和絕望如同一張大網,越網越緊,將他牢牢束縛在裡麵,無處遁形。

他雙手緊緊捂著臉,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哭了起來,聲音悲愴得讓人心酸!

眼淚如同決堤洪水,洶湧而出。

外麵的風雨夾雜著他的哭聲,斷斷續續地蔓延著,更加淒厲,如泣如訴。

這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曾經無數次想象那個男人慘烈的死法,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沈緣卻沒有感覺到自己內心有一絲一毫的痛快。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是還愛著俞修情,還是恨,但無論是哪一種,此刻他都是真真切切不想要對方死去。

雨勢漸小,可屋簷下那一聲緊似一聲的抽噎卻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越哭越大,仿佛隨時就會斷氣一般。

這時,彆墅的大門突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人影如同鬼魅般走向蜷縮在角落裡的沈緣。

第184章 俞修情還能救活嗎?

“沈緣……?”

頭頂上響起的聲音讓原本已經麻木的沈緣猛得回過神來,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映著一張模糊而又熟悉的臉龐。

他怔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淚水被冷風一吹,乾涸地淌在臉頰上,透著刺骨的冰涼,就像是悲痛過度的幻覺。

顧瀾瀟同樣也很驚訝,自己本來是睡不著下樓走走,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若斷若續的哭聲,試探性地轉動把手想要查看是什麼情況,卻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門為什麼會沒有上鎖?!

但現在不是先關心這個的時候,他彎腰攙扶住沈緣的胳膊,擔心又詫異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淡淡的冷香,以及這真實的觸感,讓沈緣終於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真實實就是顧瀾瀟!

他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反手緊緊拽著青年的手腕,一個勁地往外麵拉:

“顧醫生!你快跟我走!俞修情被毒蛇咬了,現在隻有你可以救他了……”

聽到這句話,顧瀾瀟措手不及。

他原以為隻有沈緣溜入了俞公館,卻沒想到還有俞修情參與,而且現在竟還告訴自己,那個男人被毒蛇咬傷了!

太多不可思議的消息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急道: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被毒蛇咬到了?你們究竟還有多少人在這裡?!”

沈緣紅著眼眶搖頭,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滿眼焦急,聲音也帶上哽咽:

“來不及解釋了……顧醫生,如果再晚去一步的話,俞修情就真的死了……”

“好,你等我,我去拿急救箱!”

顧瀾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身快速朝屋裡跑去,他臉色緊繃起來,心跳得厲害,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為什麼俞公館裡會突然出現致命的毒蛇……難道俞裴商發現了什麼?!

可轉念一想,如果俞裴商發現俞修情潛入俞公館裡,按照他們之間的仇恨,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用一條毒蛇解決。

那又會是什麼呢?

顧瀾瀟氣喘籲籲地踩著樓梯,已經分不出任何精力去想彆的可能性了。

如今俞修情性命岌岌可危,他不禁亂了陣腳,隻覺得心慌意亂到快要窒息了。

或許是心裡還殘留著那一點對俞修情的情分,也可能是因為對方曾在自己最艱難困苦的時候伸出過援手……總之,他真的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男人死在這裡。

即使隨時會被俞裴商發現,他也要冒著生命危險,從這裡出去,救俞修情!

門口的沈緣心急如焚,來回踱步,不時朝著裡麵張望,心裡無助地祈禱著。

一定要撐住……

一定要等他帶著顧瀾瀟過去……

“我們快走!”

顧瀾瀟提著急救箱匆匆忙忙趕出來,一把抓住沈緣的手往黑暗中跑去。

所幸現在風雨已經變小了,隻是偶爾還會有狂暴的閃電劃過天空。

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臉上涼絲絲的,讓人心裡也跟著有些發慌。

沈緣的雙腳就像是踩在一團棉花上,軟綿綿的,隻能任由他拖動著。

顧瀾瀟跑得很急,發梢被風吹得淩亂,手上緊握成拳,一刻都沒有鬆開。

沈手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對方緊緊攥著,手背上被他指關節捏得生疼。

顧醫生也害怕俞修情死了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沈緣忍不住抬眸看向顧瀾瀟瘦削的側臉,目光帶著複雜。

那張臉被昏暗的光線映照得蒼白透徹,像是沒有血色,可偏偏那雙眼睛卻看不見以往的冷靜,隻有深不見底的慌張。

沈緣的心猛地一沉。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翻湧而至。

兩人終於一路狂奔到達了宿舍。

在看到顧瀾瀟著急忙慌進門的瞬間,祁雲照目光劇烈震驚了一下,雖然青年已經瘦骨嶙峋,可自己還是認出來了。

對方不是被俞裴商囚禁在小彆墅裡嗎?為什麼才短短半個小時不到,就能順利逃脫出來?甚至直接到達了這裡!

但顧瀾瀟在看見祁雲照的時候眼裡卻閃過困惑,畢竟他現在看見的,隻是一個背部佝僂、麵色肌黃的老頭站在床邊。

沈緣連忙解釋:“顧醫生,他是祁哥哥,和我一樣,易容溜入俞公館裡。”

顧瀾瀟點頭,疾步走到床邊,穿戴好手套,立馬抓起俞修情的手腕查看。

傷口已經完全腫脹了,上麵清晰地烙著兩個深黑的蛇牙印,從裡麵還滲出絲絲血跡,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被毒液腐蝕過,已然有潰爛的趨勢了。

“他被毒蛇咬傷,距離現在的時間是多久了?有沒有先特殊處理過?”

顧瀾瀟頭也不抬地問道,一邊緊急打開醫藥箱,從裡麵翻找出止痛劑和消炎粉,又給他注射了兩支強效抗毒劑。

祁雲照雙手放在身前,如實回答道:“距離現在有半個小時了,我隻給他做了簡單的清理,但毒素已經擴散了。”

聞言,顧瀾瀟手中的針管忽而一顫,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立刻彌漫鼻端。

他深吸口氣,努力平複了心情,儘量讓自己不要慌亂,抬頭看向祁雲照:

“有刀子嗎?麻煩消一下毒,我現在隻能將他毒素擴散的皮肉切除乾淨了。”

“什、什麼……”

沈緣驚恐地瞪大眼睛,腳步踉蹌,後腰硬生生撞上了桌角,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他卻渾然不覺,神經已經麻痹了。

腦子裡又控製不住地浮現出,那日在浴室的場景,男人血肉模糊的肩膀。

祁雲照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沈緣,眉頭緊皺,眸底露出深深的不甘。

但他沒有發泄出來,陰沉著臉,默不作聲地將消完毒的刀子遞給顧瀾瀟。

“我要開始手術了。”

顧瀾瀟接過鋒利的刀刃,深呼吸一口,然後對著男人的傷口劃了下去。

他動作很輕很穩,一點也沒顫抖。

可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幾乎要將自己淹沒。

許久沒有拿過手術刀的手已經有些生疏了,加上整個人疲憊不堪、鬱鬱寡歡,以至於手中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僵硬了。

顧瀾瀟甩了甩頭,強撐起精神,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俞修情的傷口上。

沈緣站在不遠處看著,看著那一塊塊黑紫色的皮肉被切割下來,扔進垃圾桶。

他根本想象不到,這會有多疼。

和自己當初被活生生挑斷筋骨一樣,一刀一剪,都是鑽心剜骨,痛不欲生。

他雙手緊緊捂著嘴巴,牙齒咬住唇瓣,甚至咬流血,也不讓自己發出啜泣。

但是眼淚還是無法遏製的從眼眶中滾落,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麼也控製不住,一顆接一顆順著臉頰滾落。

他隻能拚命忍著眼淚,任由自己的身體顫抖個不停,就仿佛是一葉扁舟上風雨飄搖一樣,隨時都可能被海浪吞沒。

祁雲照轉頭,注意到少年正悶聲哭泣,頭發是濕的,衣服也是,臉上更是臟兮兮的,像極了街頭乞討的小流浪漢。

他不禁感到心疼,拿過一條乾毛巾,走過去,溫柔地替沈緣擦拭著臉頰: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沈緣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蛋,對上男人擔憂而又緊張的目光,他吸了吸鼻子,不敢去看床上的俞修情了,哽咽地問道:

“祁哥哥,你說,俞修情能救活嗎?都半個小時過去了……他是不是……”

祁雲照每次聽見他在關心俞修情,就感到莫名的煩躁,但還得耐著性子,繼續安撫他:“不會的,相信顧醫生。”

“嗯……”

沈緣點頭,任由對方給自己擦乾頭發,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顧瀾瀟。

他能明顯察覺到顧瀾瀟的眉頭越皺越深,那是所有醫生的通病,隻有在麵對十分棘手的病況,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心裡的害怕和擔憂愈發強烈。

二十分鐘後。

床上的男人依舊沒有任何起色,甚至開始嚴重起來,沈緣咬咬牙,終於忍不住問道:“顧醫生……他還有救嗎?”

顧瀾瀟此刻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額角,看向沈緣,眼神裡滿是慌張,但還是強自鎮定道:

“我用儘一切辦法,也隻是將他體內百分之十的毒素抑製住了,其餘的仍舊在擴散,現在去醫院已經來不及了,必須先把他轉移到我彆墅附近的醫療房裡!”

沈緣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慘白。

他不知道百分之十是什麼概念,但他卻明白,這種程度的毒素,就算顧瀾瀟再厲害,也沒有辦法完全遏製住……

祁雲照卻不同於兩人的緊張。

“毒素仍在擴散”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濃烈的喜悅,唇角不易察覺地微勾。

但這點轉瞬即逝的得意,卻好巧不巧讓顧瀾瀟瞥見,手頓住,驚慌的情緒凝結在眼底,轉而浮現出強烈的疑惑。

他剛剛看錯了嗎?

祁雲照……居然在笑?!

顧瀾瀟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崩塌了。

自家上司命在旦夕,屬下不僅對私有物沈緣動作親密,甚至還幸災樂禍!

祁雲照似乎也發覺他在看自己,連忙主動過去背起俞修情:“快!去醫療房!”

第185章 我不要這樣的方式贖罪

醫療房的大門被輕鬆撬開,祁雲照背著昏迷不醒的俞修情急匆匆跑進去。

沈緣整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他轉身把門重新鎖好,然後拉上窗簾,不留任何可能被彆人發現的空隙。

“你們都過來幫我搭把手。”

顧瀾瀟戴上口罩和手套,打開大燈,小心翼翼將呼吸管插入男人的鼻腔裡。

所有儀器已經準備就緒,閃爍的紅綠色光點在靜謐的室內顯得格外刺目。

俞修情毫無生氣地躺在手術台上,蒼白如紙的皮膚透出不健康的青紫,他雙目緊閉著,臉部的表情卻是痛苦萬分的。

沈緣從來沒見過如此虛弱的他,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感讓他渾身冰冷。

心電圖機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屏幕裡三條直線漸漸變成了兩條……

上麵的數字還在緩慢地跳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停止,每一次細微的波動,都能帶起人心底深處最深沉的痛苦。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沈緣從未體會過,卻被俞修情深深烙印進骨血裡。

他害怕……

害怕看見那幾條曲線歸於平靜……

顧瀾瀟還在拚命地搶救著,他不相信自己從前都能一次接著一次將這個男人從鬼門關裡拽回來,這一次會失敗……

祁雲照看著他這般拚勁,臉色沉了沉,鄙夷感毫不掩飾地從眼底流露出來。

他真想不明白,是俞修情私自將顧瀾瀟送到俞裴商身邊,送入這個不見天日的牢籠裡,對方卻還要竭儘全力來挽救!

還有沈緣,之前被折磨得不人不鬼,電擊挖心囚禁,什麼手段都嘗遍了,應該仇恨那個男人,此刻竟會露出擔憂的目光!

這兩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隻會加重他對俞修情的厭惡!

“咚咚咚……”

屏幕上顯示心臟又跳動了一次。

可卻沒有上次那樣有力了,心電圖上的波動也開始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嘀——”

最後一聲長音,它猛地停止了跳動。

床邊所有顯示生命體征的儀器都停止了轉動,心率、呼吸、脈搏全部失效!

“顧醫生!怎麼會?!為什麼那些儀器都停了,俞修情是不是活不了了……”

沈緣嘶啞著聲音哭喊,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眼底有淚光湧動。

他看著眼前這個突發狀況,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想要阻止自己哭出聲,可是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不斷滾落,流下兩道濕漉漉的淚痕,將原本就已經臟亂不堪的臉頰弄得更加狼狽。

明明俞修情死了,他就可以徹徹底底解脫,過自己的生活了,可是為什麼,他會這麼難過,甚至難過到不能呼吸。

難道真的如同祁雲照所說的,自己內心深處還愛著俞修情,隻是不願接受……

“不會的,不會就這麼死的!”

顧瀾瀟瞪大眼睛呢喃著,隨即又看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焦急道:

“快!祁大哥,我需要除顫器和起搏器,立即進行心肺複蘇!”

“哦,好!”

祁雲照漫不經心地應道,那冷漠的眼神,和此刻壓抑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他轉身,緩慢地邁開腳走了兩步,卻刻意停住,好像是在拖延死亡時間。

遲遲等不到儀器的顧瀾瀟心急如焚,抬頭一看,祁雲照正磨磨蹭蹭地在找,急切地催促道:“祁大哥,你快點啊!”

“來了!”

祁雲照假裝慌張地轉頭應道,看著手裡早就找出來的心肺複蘇儀器,剛想要動手腳,卻被跑過來的沈緣一把拿走。

“祁哥哥,你找到了怎麼不說一聲!”

沈緣埋怨道,手心緊緊捧著儀器,小跑向床邊,將東西一一放到顧瀾瀟麵前。

他緊張地雙手都在顫抖,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俞修情蒼白的麵孔也漸漸模糊。

“顧醫生……他快不行了”

“我不會讓他死的。”

顧瀾瀟薄唇緊抿,決然地說道,消瘦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說話間,他已經將儀器的各種管子貼在了男人心臟周圍,雙手緊緊握住電除顫,開始用力按壓著俞修情的胸腔。

反反複複幾十次,額頭沁出冷汗,卻力求給男人一次從死亡線上回歸的機會。

俞修情的身體被被電得劇烈顫動起來,脊背碰撞床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聲聲刺耳的撞擊讓沈緣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生疼、破碎。

他皺緊眉頭,看著男人蒼白的俊臉,不知為何,竟有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沈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會開始後悔那天,如果沒有將俞修情帶來這裡,而是扔在出租屋裡,是不是會沒事……

心臟電擊起搏已經達到驚為天人的程度,可俞修情卻依然沒有恢複半點生命跡象,甚至連那點微弱的呼吸也沒了。

顧瀾瀟用儘一切辦法了,除顫儀不知道電擊了多少次,雙手都麻木了,但怎麼都無法將男人胸腔裡那顆停歇的心臟喚醒。

他很清楚,如果再不能讓心臟重新跳動起來,那麼俞修情百分百沒用了。

想到這,顧瀾瀟害怕了,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手也在顫抖,但沒有彆的選擇,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給俞修情心肺複蘇。

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放棄的。

以前在部隊執行任務的時候,記不清那個男人有多少次像今天這樣瀕臨死亡的邊緣,但無一例外,都被他救回來了。

這一次,也會一樣。

俞修情護了他三年也好,又把他羊入虎口也罷,他此刻隻想著救回對方。

沈緣已經不敢繼續看下去了,轉過身的時候淚流滿麵,那一次接著一次的電擊起搏,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自己心頭。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自私自利、殘忍無情的人,也會麵臨死亡威脅的一天。

祁雲照懸著的心在看見俞修情反複電擊都沒有跳動終於沉沉放下,喜悅不已。

但他表麵依舊露出幾分悲痛的樣子,走過去拍了拍顧瀾瀟的肩膀,開口勸道:

“顧醫生,還是放棄吧,電壓已經達到最高極限了,再這麼不要命地起搏下去,你也會被電到的,請珍惜自己的生命!”

“沒恢複他的心跳,我不會放棄的!”

顧瀾瀟固執地說完,又開始加大力度起搏,強烈的電流一瞬間在他的身上四處亂竄,骨頭就像被無數隻小蟲子啃噬一般,鑽心刺骨的感覺幾乎要把他的神經麻痹。

可他卻硬生生咬牙忍住了這股痛苦,眼裡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救活俞修情。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失敗。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瘋狂的賭徒,為了這個讓他愛了十年、愛到心甘情願跳入深淵的男人,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

“顧醫生……”

沈緣看著顧瀾瀟痛苦的模樣,不禁害怕和難受起來,雖然他很希望能儘快救活俞修情,但是顧瀾瀟這樣拚命搶救、卻遭受電擊折磨的樣子,也讓他擔心極了。

“顧醫生!夠了!他救不活了!”

祁雲照大聲製止,抬手立馬拔掉了除顫器的電源,插孔竟冒出了幾顆火星,可想而知剛剛的電伏壓力是多麼強烈。

如果放任顧瀾瀟繼續這樣不要命地起搏下去,必定會被電流反擊,到時候俞裴商要是發現了,他們一個也逃不出去!

手中的儀器突然停下,流竄在身上的餘電也跟著慢慢消失了,顧瀾瀟如同一個被抽光空氣的娃娃,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對不起……我儘力了……”

他艱難地吐露出這句話,額頭和鼻尖布滿了汗珠,整張臉也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而漲成了紅暈,就像是染血的晚霞。

這句話就像一顆定時炸彈,猛地在心裡爆炸,沈緣覺得自己的身體瞬間被炸得支離破碎,痛到連站立都有些費勁。

他緊緊咬著嘴唇,黯然的眼眸裡帶著強忍的淚水,但還是從眼眶裡滾出。

死了……

俞修情就這麼死了……

沈緣不願意接受。

眼前的男人還是如昨日一般的臉,可是他的身體卻已經變得僵硬冰冷。

他顫抖地伸手,想要碰觸俞修情的鼻尖,卻又在觸及到那片冰涼的時候,縮回了手指,不敢再碰上男人一絲一毫。

祁雲照看著沈緣小心翼翼的動作,看著他為彆的男人流淚,很不是滋味。

他忍著煩躁的情緒,溫柔地將少年摟在自己懷裡安慰:“好了,沈緣,彆難過,就當他是在為之前的過錯贖罪。”

突然的依靠讓沈緣本就脆弱的心更加難受,他眼睛紅通通的,說話間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不要這樣的方式贖罪……”

話音剛落,一陣刺耳的儀器“嘀嘀”聲驟然響起,打斷了祁雲照即將開口的話,在死寂的醫療房裡顯得格外突兀。

沈緣下意識從他的懷裡掙脫,看向儀器,目光茫然,卻隱隱帶著幾分期待。

隻見原本已經沒有任何波動的心電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跳躍了起來。

連顧瀾瀟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沈緣激動地跑過去,拉住他的手,熱淚盈眶:“顧醫生!心電圖怎麼又有波動了!俞修情是不是又活過來了?!”

第186章 半夜的醫療房真是熱鬨

“我不確定……我先看看!”

顧瀾瀟深吸口氣,將驚訝和疑惑暫且壓在了心底,他急切地拿起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另一頭緊貼在俞修情的心臟處。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陣強烈而又熟悉的跳動感清晰地傳遞到耳際!

雖然很微弱,但它就是真實存在!

顧瀾瀟眼神一亮,內心激動得無法形容,連眼眶都難以置信地發紅了。

這樣的情況他從未遇見過,可那一聲聲心跳很明顯地告訴他,俞修情還沒死!

一旁站著的沈緣同樣擔憂到了極點,他看著顧瀾瀟反複確認俞修情是否還有心跳的樣子,想要開口詢問,卻又因為太過緊張,嘴張了張,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害怕,真的害怕這點突如其來的奇跡,會是更深沉的絕望和假象……

祁雲照緊緊擰著眉頭,盯著床上那個男人蒼白的麵容,心裡有些不敢相信。

對方明明已經中了蛇毒整整一個小時了,怎麼可能還會出現生命跡象?!

沈緣害怕俞修情醒不過來,可他卻截然相反,竟害怕俞修情蘇醒,因為這意味著他想要私吞俞氏股份的計劃又危險了。

即使這個男人大難不死,重新睜眼,但五歲智商擺在那裡,就算不與他爭奪財產,可對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禍害。

“顧醫生,他到底怎麼樣了?”

祁雲照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灼,開口問道,雖然他看得懂心電圖數據,可畢竟不是專業的,萬一是出了故障呢?

他更希望是機器故障,造成了俞修情還有心跳的假象,而不是還沒死!

“顧醫生……”

沈緣低聲哽咽,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其餘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他到現在雙腿還是發軟的,僅靠著一點力氣強撐著,才勉強站穩,而此刻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如同紙片一樣。

顧瀾瀟沒回答,而是將目光轉移到儀器上,仔細檢查著屏幕裡的各項數據。

心電圖上顯示俞修情的脈搏和血壓比例都在緩緩上升中,開始逐漸恢複正常。

“還活著!俞修情沒有死!”

他激動地轉身說道,聲音微微顫抖,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欣喜若狂。

得到肯定的答複,一直擔驚受怕的沈緣總算鬆了一口氣,身子無力地晃了晃,眼前突然一陣眩暈,整個人差點摔倒。

一雙有力的大手迅速伸過來,扶住了他,將他整個軟綿綿的身體攬在懷裡。

祁雲照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彆擔心,他沒死就好,會沒事的。”

“嗯……”

沈緣靠在他肩上重重地喘息,一瞬間眼眶酸的厲害,心跳也仍是難以平靜。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祁雲照那句話帶著刻意的咬字,語氣陰惻惻的,好像在為俞修情沒有死掉而可惜和不甘。

想到之前對方拿過滅鼠藥試圖誘騙俞修情吃下,心底的寒意便更甚。

沈緣清楚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因為俞修情而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任何猜忌。

但他實在無法接受這種感覺,那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抗拒與排斥,仿佛有一股陰霾籠罩著全身,讓他喘不過氣來。

祁雲照見他臉色突然蒼白,眉間還帶著痛苦的神色,以為他生病了,忙問道:“沈緣,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剛說完,沈緣便抬起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與不信任。

“我沒事。”

沈緣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搖了搖頭,然後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祁雲照害怕他再次摔倒,下意識伸出手去攙扶他,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雖然這個動作很不經意,但他依舊看到了沈緣眼中閃過的那抹冷淡和抗拒,於是眼神暗了暗,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

沈緣並沒有察覺到後麵那個男人越來越陰沉的臉,他一心都在恢複生命體征的俞修情身上,看著對方的嘴唇已經不像前麵那樣青紫,而是泛白了,瞬間如釋重負。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他焦急地詢問顧瀾瀟,眼睛卻還是盯著昏迷的俞修情,生怕錯過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直到顧瀾瀟麵色沉重地告訴他:

“我也不清楚,少則兩天,多則就是一個月,海蛇毒素不容小覷,到底能不能成功蘇醒過來,還得看俞修情自己。”

“他會不會永遠醒不過來了?”

沈緣忽然抓住了顧瀾瀟的手腕,害怕地看著他,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為什麼要這麼擔心?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他真的舍不得俞修情死嗎……

聞言,顧瀾瀟一愣,但還是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給他一個安慰性的笑意:

“不會,他都能撐這麼久,還能重新恢複心跳,不會醒不過來的,我剛剛檢查過了,他體內的毒素開始漸漸減弱,已經不像之前那樣了,隻不過有點奇怪……”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住了,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沈緣看他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便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奇怪什麼?哪裡不對嗎?”

顧瀾瀟點頭,隨後拿過桌上的樣本,翻開,看著上麵的成分,緩緩解釋道:

“我給他抽血化驗時,發現他體內有一種怪異的藥物在和蛇毒做抵抗,這種藥物能夠讓人體內的細胞潛力被激發出來,並且產生強大的抗藥性,可以與蛇毒相互抗衡,甚至是融合,從而達到奇效……”

他從醫這麼多年,見識過無數人的體質,卻沒有想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身懷奇特的體質,可以抗住蛇毒與藥物的攻擊,這種體製已經可稱之為怪物了!

而且那種能與蛇毒相抗的藥物,自己識藥無數,今天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果不是親眼目睹,誰能夠相信?

聽到“怪異藥物”的一瞬間,祁雲照立刻就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速愈水了。

沒想到自己一心置俞修情於死地的藥水,居然會在無意間救下了他的性命!

“難怪俞修情明明都沒有任何活著的跡象了,居然會突然之間恢複心跳。”

顧瀾瀟詫異地看著床上的男人,呢喃道:“他身體裡怎麼會有這種藥物……”

沈緣或多或少也猜到了,手指緊張地攪著衣角,雙頰因為窘迫而泛起一層薄紅,這種藥物是什麼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他咬著嘴唇,欲言又止,再三猶豫之下,還是鼓起勇氣抬頭,想要告訴顧瀾瀟實情,卻被祁雲照眼疾手快搶先開口了:

“顧醫生,你出來這麼久,俞裴商會不會發現?俞少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你還是快回去吧,找到時機我們再離開。”

這句話將顧瀾瀟從困惑中拉了回來,他這才猛地想起自己確實該回去了。

如果被俞裴商知道自己逃出來,而且還是為了俞修情,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顧瀾瀟頓時有些慌了,急急忙忙收拾自己的醫藥箱,又對前麵的兩人說道:

“你們不要再想著救我出去了,趕緊離開!俞裴商不會那麼容易放我走的!”

“不,我們千裡迢迢過來,就是要救你出去,我知道你過得很不好,所以不能讓你繼續留在他身邊,這樣太痛苦了!”

沈緣一臉堅決地說道,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滿都是擔憂和心疼。

“我知道你們想救我,可是出不去的!你們不了解俞裴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魔鬼!要是被他發現了,你們都會死的,我已經出不去了,你們就……”

顧瀾瀟說到這裡突然噤了口,眼神驚恐,因為他發現了俞裴商正站在門外!

男人一雙陰鶩冰冷的眸子盯著他,嘴角噙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殘酷冷笑,讓他心頭猛然巨顫,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沈緣看著他驟然間變白的臉色,心底湧起一抹強烈的不安,走過去問道:

“怎麼了?顧醫生?”

顧瀾瀟立即從恐慌中回過神來,雙手推著他往窗戶的方向,聲音嘶啞道:

“你們快走!快!趕緊走!”

沈緣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明所以,轉過頭剛想問為什麼,瞳孔緊縮,顯然也看見了無聲無息站在門口的男人。

“走不了了。”

祁雲照沉下了聲音,目光警惕地盯著俞裴商,已經開始計謀如何逃走了。

“半夜的醫療房真是熱鬨呢~”

俞裴商的視線掃了一圈,看到了那個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罩的男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他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三人麵前,說話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瀾瀟。

“放他們離開!我跟你回去!”

顧瀾瀟張開雙手將沈緣和昏迷的俞修情護在身後,眼神淩厲,毫不示弱。

“他們?”

俞裴商挑眉,打量著易容的祁雲照和沈緣,當即就明白了什麼,他麵露詫異,而後一股濃烈的怒火瞬間湧上心頭!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溜進俞公館!”

他冷哼一聲,犀利的目光穿透青年的肩膀,落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身上:

“後麵躺著的人,不會就是我親愛的侄子吧?偷偷進來,也不先說一聲,就這麼不想見我這個小叔?”

第187章 下次換地方打好不好?

沈緣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挪了挪腳,將身後那個男人的臉擋在自己身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出自本能,還是潛意識裡不想對方被抓走。

明明來到北方之前,是想將俞修情交到俞裴商手裡,可現在,他又不想了。

祁雲照眼看事情敗露,自己又隻身被困在醫療房裡無法逃脫,隻好先試探性道:

“俞總,我們可以把俞修情交到你手上,你想怎麼處理都行,請放我和沈緣離開,我們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聽到這番話,沈緣詫異地看向他,眼神裡布滿了迷茫和痛苦,嘴唇微動,想開口說什麼,卻被一股無力感壓得死死的。

為什麼離開的人隻有他和自己?

難道……顧瀾瀟不一起救走了嗎?

祁雲照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大概意思就是暗示沈緣,現在的情況隻有保住自己要緊。

但沈緣卻根本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從內心深處覺得祁雲照言而無信,臨時反水,作為一個殺人於無形的保鏢,明明知道顧瀾瀟住處,當時完全可以直接潛伏進去將人帶走,卻偏偏要一拖再拖,拖到現在,好巧不巧被俞裴商抓了個正著!

現在他們插翅也難飛了。

俞裴商可不傻,在聽到祁雲照這番交易之後,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嘲笑和鄙夷:

“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看清楚了,蠢貨,這裡是我的地盤!”

話音剛落,幾個身強體壯的保鏢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將祁雲照和沈緣反手架住,卻唯獨放過了顧瀾瀟。

祁雲照下意識想要出手反抗,結果還沒給保鏢過肩摔,就被其中一個悄無聲息地往手臂上紮入一支針管,又快又狠,不明藥物的液體就這樣被迅速注入了體內。

刹那間,他就覺得全身一麻,眼前也跟著一黑,整個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可偏偏眼睛還能睜著,意識也沒有完全陷入混沌,一股刺骨的寒冷鑽到了心底,讓他的四肢百骸都忍不住打顫起來。

祁雲照掙紮著想開口,卻發現喉嚨裡像是堵塞了棉花,根本無法出聲,整個腦袋也沉甸甸的,好似被什麼東西壓著似的,讓他連抬手動作都變得格外艱難。

“祁哥哥!”

沈緣驚慌失措地大喊道,他扭動著胳膊反抗,卻被保鏢的大掌掌牢牢鉗住。

一切拚命的掙紮都隻是徒勞而已,除了焦急,什麼也做不了,無助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將整張蒼白的小臉都打濕了。

“你們放開我啊!祁哥哥!”

他大聲哭喊著,擔憂地看向地上那個抽搐不停的男人,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和絕望,還有深深的自責:

“祁哥哥,你醒醒啊!你彆嚇我嗚嗚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是我太恣意妄為了……”

原來沒有了祁雲照的庇護,自己什麼也不是,隻能任人宰割,卻還可笑的在質疑對方,沒有竭儘全力救出顧瀾瀟。

“你們滾開!都給我滾開!”

顧瀾瀟用力推著人高馬大的保鏢,可是那兩個男人的身形如鐵鑄成般,紋絲不動,他急得臉色發青,眼眶通紅:

“俞裴商!你到底想乾什麼!他們是無辜的!什麼也沒有做!放開他們!”

“無辜?”

俞裴商挑眉,嘴角的笑容邪魅又詭譎,他緩步走近顧瀾瀟,然後一把將人拉到自己懷裡,修長手指捏起他尖俏的下巴,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幾分憤怒:

“他們想從我的身邊帶走你,怎麼會是無辜呢?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但凡是一切接近你的人,都隻有死路一條!”

話音剛落,顧瀾瀟突然抬起手,朝著男人的俊臉狠狠扇了一耳光,威脅道:

“你個瘋子!如果不放他們離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這番話對於害怕失去顧瀾瀟的俞裴商而言,顯然是奏效的,剛剛眼裡的狠戾和憤怒一掃而空,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將他的心也一並燒得焦灼和慌亂。

“疼不疼?下次換地方打好不好?”

他心疼地握著顧瀾瀟的手,看著那裡的掌心都泛紅了,歉意更加濃烈。

顧瀾瀟厭惡地抽回手,搖搖晃晃地從他懷裡掙脫,雙目猩紅,重複道: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放走他們啊!你那麼想和我的屍體睡在一起嗎?!”

這些以死相逼的話,俞裴商已經聽了太多,雖然害怕,會妥協,但今天自己就是有把握不會讓這人真的死在麵前。

“把夫人帶回去!不許弄疼他!”

他厲聲命令身後的保鏢,眼睛卻一直盯著淚水盈眶的青年,心如刀絞。

為什麼……顧瀾瀟會這麼著急彆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究竟對方的心裡,有沒有過他俞裴商的一隅之地呢……

或許答案很明顯,沒有。

可俞裴商還是不甘心。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將這人冰冷的心捂熱,哪怕隻有一點也好……

他緩慢地抬起手,想要擦拭顧瀾瀟眼角的淚水,卻僵硬地停頓在半空。

“如果你敢傷害他們,我會恨你入骨,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我詛咒你生生世世都活在地獄裡,愛而不得,失去一切!”

顧瀾瀟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處,陰冷無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擋住這樣的威脅與警告,就連一向強大到近乎變態的男人,也是在心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看著青年滿是恨意的眼睛,俞裴商心臟狠狠一縮,連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

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覺得顧瀾瀟的眼神仿佛能夠刺穿他的胸膛,讓他感受到深深的痛苦。

不被愛,就是一種折磨。

好半晌,俞裴商動唇,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那你就恨著我吧,好過你離開我。”

說完,他轉過身,換了一副陰寒的麵孔,朝著驚恐萬分的沈緣走過去。

“你想乾什麼?!彆傷害他!”

顧瀾瀟歇斯底裡地哭喊著,可並沒有讓男人停下腳步,自己也被保鏢拉扯著往外走,慌亂擔憂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

地上的祁雲照焦急地悶哼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步一步走向沈緣的惡魔,雙手雙腳軟綿無力,什麼也做不了。

“你、你彆過來……”

沈緣害怕極了,他看到男人的臉色越來越可怕,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樣。

強烈的恐懼讓他更加發了瘋一樣地掙紮起來,雙腳亂蹬,嗓子沙啞地叫喊,卻怎麼都掙不開保鏢鐵鉗般的手腕。

小時候那些陰暗恐怖的回憶再次湧上心頭,他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雙眼布滿血絲,瞳孔縮小,眼神空洞而絕望。

“怕什麼呢?好久不見啊,沈緣,沒想到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有俞修情罩著,竟光明正大想要搶走我的人了。”

俞裴商說話間已經逼近少年,眼中閃爍著凶狠和暴戾,仿佛一隻被激怒的獅子,隨時會撲上去咬斷他的脖子。

男人身上濃烈的煙草味充斥著鼻腔,沈緣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隻能極力縮著脖子,想要躲避這種威壓,卻被對方一把扯住頭發,迫使他抬起臉來,與之相視。

那張英俊而又帶著邪惡的麵容,映在沈緣瞳仁裡,他的心臟猛地跳動一下,恐懼的情緒已經讓他雙腿站立不穩了。

下一秒,俞裴商猛地抬起手,然後毫不猶豫將他臉上的假麵具撕下來。

“啊!”

沈緣害怕地尖叫了一聲,雙眼緊閉,隨即感覺到臉頰一疼,帶了多天麵具的臉終於從緊繃中解脫,變得輕鬆起來。

他顫顫巍巍地睜開雙眸,便看到自己那張人皮正被俞裴商捏在手裡欣賞著。

“夠逼真,連我都認不出來。”

俞裴商讚歎道,把玩了半晌後將人皮鑽成一團,狠狠扔在地上。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撫摸上少年的臉蛋,感受著指尖柔嫩的觸感和冰涼,唇角勾起,眼底卻是冷酷的笑意:

“這麼嬌的臉,怎麼能帶人皮呢?”

沈緣覺得渾身發麻,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顫抖著避開男人的觸碰,卻被捏住了下巴,力度大得幾乎捏碎他的骨頭:

“我會好好收拾你的。”

男人的聲音沙啞而陰狠,帶著壓抑的怒火,仿佛隨時會把他撕成千萬碎片!

這句話如同死神最後的警告,沈緣嚇傻了,拚命地搖頭,如果被帶走,自己一定會比在俞家莊園時慘上千萬倍!

想到這,他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心裡念叨不要被對方抓走,不要再繼續過任人宰割、暗無天日的生活,絕對不要……

然而,兩個保鏢一左一右牢牢禁錮著他,任憑他再怎麼掙紮也無濟於事。

“還有床上那個,都帶走!”

俞裴商揮了下手,眼睛瞥過依舊雙眼緊閉的俞修情,詭譎地冷哼了一聲。

地上的祁雲照也被保鏢拽了起來。

“你們放手啊……放開……”沈緣嘶喊著,聲音因為太過激烈變得破碎。

俞裴商剛邁開腳,身後的床邊突然傳來一陣碰撞聲。

第188章 俞修情也會一槍打死他嗎

俞裴商想要轉過頭,下一秒卻感覺到後腦勺被什麼堅硬冰冷的東西抵住。

這麼多年在黑暗裡摸爬滾打的自己,頃刻間就反應過來,那是一個槍口。

有人拿槍頂著他的後腦勺!

整個身體瞬間僵住不動,隨即一個低沉陰鬱而又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好久不見,小叔。”

俞裴商的心臟驟然緊縮了下,插在口袋裡的雙手緊握拳,一股子難以遏製的怒意在胸腔中翻滾,可是卻被極力壓抑下來。

他此刻的心裡疑惑萬分,自己親手挑選毒性排行前幾的海蛇,雖然沒有要了沈緣的性命,但卻狠狠咬傷了俞修情。

按理說對方再如何身強體壯,也抵擋不住海蛇的一滴毒液,可為什麼現在,俞修情不僅沒死,還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俞裴商深吸一口氣,將手拿出來,緩緩半舉過頭頂做投降的姿勢,輕聲笑了笑,客套道:

“來北方怎麼不提前跟小叔說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一聲不吭就溜進俞公館裡,很容易被保鏢當成竊賊殺掉啊!”

“現在先顧著你自己的性命吧。”

身後的男人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回敬:“你是怕自己活不到明天,還是怕我把你那些見不得光的醜事給抖出去?”

這一幕,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那幾個保鏢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的頂頭上司被一槍爆頭,拿不到工資。

沈緣被架著站在原地,他掙紮的動作在看見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時,突然停了下來,他怔怔地望著,眼裡帶著不可思議和悲傷,瞳孔裡有什麼東西碎成了粉末。

麻醉劑讓祁雲照全身癱軟,毫無力氣,他腦袋低垂,抬不起來的眼睛隻能看見不遠處一前一後站著的黑皮鞋和直筒靴。

那雙皮鞋的主人很明顯就是俞裴商,而靴子……竟是一直昏迷的俞修情!

心臟驟然間狠狠震動,他用力想要睜大眼睛去看個究竟,卻始終沒有成功。

渾渾噩噩中感覺到那兩個人在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可是他聽不真切。

唯一能確定的是,俞修情醒了。

明明身中劇毒,險些一命嗚呼,卻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蘇醒,已經不能用難以置信來形容了,而是實打實的可怕!

麵對身後那人的威脅,從未被拿捏的俞裴商臉色變了變,眼底劃過一抹狠辣。

但他卻隻能忍耐,畢竟,現在抵在他腦袋上的東西,隻要手指稍微扣動一下扳機,自己就會頭骨碎裂,立刻斃命!

“把槍先放下,多危險,一不小心走火了怎麼辦?我們叔侄倆再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你爺爺天天念叨著你……”

話還還來得及說完,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俞裴商突然就感覺腦袋裡有什麼東西爆裂而出,一股熱流頓時噴灑出來。

大半張臉瞬間被染成血紅色。

他雙目圓睜,瞳孔漸漸渙散,然後整個身體朝前,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子彈強大的衝擊力瞬間將他的整個顱骨打穿,腦漿迸裂,鮮血狂飆,將白色地毯染成刺眼的紅,而俞裴商也徹底死亡。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俞修情會如此決絕地開槍,連自己慣用的三寸不爛之舌,都還沒能用上,就被無情地送去見閻王。

他側著腦袋,躺在一片血泊裡,臨死前眼睛撐得很開,卻是直勾勾地看向門外,看著顧瀾瀟前幾分鐘走出去的方向。

連那個人的心都還沒得到半點,俞裴商就這麼死了,死得憋屈、遺憾……

聽到這巨大動靜的顧瀾瀟停下了腳步,旁邊架著他的兩個保鏢麵麵相覷,膛目結舌,這一聲動靜,根本就是槍響!

他們鉗製著青年的手臂也不自覺地鬆開了,顧瀾瀟身形微晃了一下,穩住身形後趁機從中掙脫,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兩個保鏢反應過來立馬追了上去。

但顧瀾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跑著跑著,突然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刹住了腳步,他臉上帶著驚恐之色,雙眼難以置信地睜大,嘴裡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他看見屋裡,俞修情舉著手槍,地上血流成河,而那個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就躺在汙黑的血跡裡,死不瞑目地看著自己,眼裡充斥著強烈的不甘和痛苦。

俞裴商死了。

再也不會有人囚禁他了。

他終於自由了。

本應該感到解脫和痛快的顧瀾瀟,卻雙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捂住了嘴巴,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從指縫間滾落。

可為什麼心臟那裡,會隱隱作痛呢?

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就仿佛被掏空了身體,靈魂在瞬間變得蒼白透明。

“死了……終於死了……”

他呢喃地說著,聲音裡滿是顫抖。

脊背彎下,顧瀾瀟蜷著雙腿,跪趴在地上,把臉深深埋進了自己的掌心裡。

強撐著的最後一點精神,在頃刻間徹底垮掉,什麼意義和念想全都沒有了。

他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緩緩流出,沾濕了手掌,又滑落到冰冷的地麵上,很快就被風吹散了,就像他居無定所的一生。

醫療房裡的幾個保鏢,包括沈緣在內,全都傻眼了,沒人敢動,一片死寂。

即使離門口就僅僅幾米的距離,可但凡往後走一步的,都會成為槍下亡魂。

其中有兩個保鏢手忙腳亂地掏槍,對準俞修情扣動扳機,可槍卻毫無反應,打開彈匣一看才知道,裡麵居然空空如也!

原來俞裴商為了他們不會背叛自己,早就將子彈換掉了,隻有那些心腹屬下才配擁有,他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他的生命。

可他終究死在了自己的疑心病裡。

俞修情依舊保持著舉槍的手不動,黑漆漆的槍口隨著俞裴商的倒下,轉而對準了前麵的沈緣,按住扳機的食指微顫。

沈緣眼眶通紅,楚楚看著他,淚水在眼圈中打轉,卻咬著唇瓣不肯哭出來。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還有腳邊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無一不刺激著他的神經。

俞修情也會一槍打死他嗎……

畢竟自己之前那麼傷害對方……

那雙浸染在淚水裡的眼睛,帶著害怕和不甘,就像是在控訴自己的罪行一般,俞修情心頭狠狠地揪緊,手背上青筋突起。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扳機,子彈瞬間衝破空氣阻力朝著少年飛去……

沈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眶凝出,緩緩墜落,在恐懼中等待死亡降臨。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耳邊“砰”地一聲悶響,什麼東西倒地了,一直被保鏢緊緊攥著的胳膊突然間變得輕鬆。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眸,便見自己身旁那兩個男人已經中彈身亡了。

保鏢胸口那個黑漆漆的血洞還在汩汩往外冒著鮮紅的液體,將他周圍的衣衫全部染成了殷紅色,那模樣簡直慘不忍睹。

接二連三的刺激讓沈緣再也承受不住,大腦轟地一聲爆炸,整個世界都變得天旋地轉起來,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了。

“緣緣!”

看著暈死的少年,俞修情心急如焚地喊道,他邁開雙腿,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然後俯下身子,將人小心翼翼打橫抱起。

剩餘的幾個保鏢見不反抗也會死,索性破罐子摔碎,全部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跑,隻有保住小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結果還沒跑出幾步,一陣槍聲響起,他們的大腿上多出了一個血窟窿,血水和白色襯衫交彙成了一道刺目的紅。

“啊!”

慘叫聲不絕於耳。

保鏢們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幾個人狠狠栽倒在地上,抱著鮮血淋漓的雙腿痛苦哀嚎,如果再跑的話,恐怕連命也沒了。

“誰敢再動就殺了誰!”

俞修情厲喝一聲,手裡的槍口對準了一名黑衣保鏢,那保鏢的額頭冷汗直流,身體瑟瑟發抖,再也不敢亂動分毫。

他看了看靠在自己胸膛上昏迷不醒的沈緣,又看向外麵逐漸泛起青白色的天,下一秒抬起手,朝玻璃窗開了一槍。

“砰——!”

子彈旋轉著穿透玻璃,打中了窗戶外麵的樹乾,在樹身上留下一個窟窿。

破碎的玻璃片散落一地,有好幾塊砸落在被丟棄的祁雲照臉上,鮮血順著他臉頰往下滴答,疼痛讓他清醒了些……

“以後我就是這座莊園的主人,俞裴商已經死了,他的一切全都物歸原主。”

俞修情居高臨下地宣布道,眼神中透著一抹不容反駁的威嚴,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

這雷厲風行、唯我獨尊的神態,哪還有半點智商隻有五歲孩童的蹤影!

他低頭看向懷裡呼吸平穩的小家夥,陰戾的神色漸漸變得溫柔繾綣起來。

唇角勾出一抹滿足的微笑,大手輕撫著少年的發頂,像失而複得,輕聲說:“而沈緣,就是這裡唯一的少夫人。”

這番占有欲極強的話,卻如同一根尖銳的銀針,狠狠紮入祁雲照的耳中。

好不容易付出了所有,沈緣才願意陪伴在他身邊,憑什麼突然間又被俞修情奪回去了?他不甘心!他不允許!

第189章 原來你一直裝瘋賣傻!

“把……沈緣……還……我……”

祁雲照顫抖著、拚命朝男人的方向伸出手,卻怎麼也抓不住,隻能摸到一片虛無的空氣,表情因為痛苦扭曲在一起。

或許是不甘心這輩子的所有努力和積蓄付之東流,他的眼神中甚至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仿佛一隻受傷的困獸!

這聲憤怒的嘶吼,在俞修情聽來,不過是無用之人臨死前微弱的呻吟罷了。

他麵色平靜,看著不遠處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男人,這個背叛自己、還妄圖奪走自己一切的手下,嘴角緩緩勾起了一絲冷笑,眼底隱隱有狂風暴雨在醞釀。

他抱著沈緣,身姿筆挺如鬆柏,腳步穩健地走過去,在祁雲照的麵前站定。

俞修情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目光清淡如水,聲音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

“祁保鏢,你真讓我失望。”

他的話語裡沒有半點溫度,就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刺向他的心臟。

祁雲照的身體劇烈顫抖了兩下,抬頭看向男人,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裡滿是憤怒,他咬緊牙關,臉上青筋畢現:

“原來你……是裝的?裝瘋賣傻!”

俞修情冷嗤了一聲,那雙湛黑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匍匐在腳邊的他,沉靜,清冷,讓人愈發捉摸不透情緒,難辨深淺。

“不裝,怎麼能讓沈緣對我心軟呢?”

他一臉柔情地看了看懷裡的小東西,伸手將對方鬢邊垂落的發絲拂到耳後,接著又轉頭睥睨那個男人,突然狠聲說道:

“怎麼活生生站在今天這個位置呢?”

“活生生……嗬……”

祁雲照諷刺地笑出來,像在嘲弄一隻自以為是的可憐蟲,毫不避諱地戳穿道:

“就算拿回了權利地位,又能怎麼樣?速愈水……會讓你永遠失去一切……什麼活生生,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最可笑!”

聞言,俞修情臉色變了變,眼睛裡閃過陰沉的光芒,握住手槍的指節因為太用力而泛白,但好在尚存的一絲理智沒有迫使他扣動扳機,一槍打死這個狗東西!

他哼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嗜血的弧度,隨後抬起一隻穿鐵靴的腳,毫不留情地踩上祁雲照的手背,狠狠碾了碾。

接著,嘴裡冷冷吐出一句:“那就看看吧,到底誰才是最可笑的那個人……”

馬丁靴的厚腳跟踩在皮肉上發出一陣悶響,祁雲照隻覺得右手一片灼痛,連骨頭都能清晰地聽見被碾碎的“咯吱”聲音。

他痛得臉色慘白,表情猙獰,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來,可卻還是倔強地咬著牙齒,硬生生不肯發出求饒的聲音。

“聽聞殺手最能忍了,多痛都不會喊出來,可殺手也是最無情的,怎麼會動心呢?而且偏偏還是對我的緣緣……”

俞修情喃喃自語,語氣偏執又瘋狂,眼底驟然聚起猩紅,裡麵的怒火顯而易見,猶如火山爆發,怎麼也壓製不住。

他微微俯下身,眯起眸子打量著男人那張不輸任何明星的臉,麵露可惜:

“祁雲照,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對緣緣有非分之想呢?偽裝的天衣無縫,你真適合去當一個演員,而不是殺手!”

“殺手不是死人,我有心,會跳,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而你,嗬……”

祁雲照冷笑一聲,嘴角噙著嘲諷和輕蔑,厭惡的情緒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他艱難地抬起頭,視線忽明忽暗,目光落在俞修情臉上,看他那張絕美的眼睛裡布滿血絲,眉宇間的戾氣愈加濃厚。

看著男人這般表情,祁雲照知道,此時的俞修情定然處於癲狂狀態了。

左右是死路一條了,他索性也不怕激怒對方了,將後麵的話全部倒出來:

“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畜牲!沒有感情的產物!你根本不配愛他!甚至不配提愛這個字!你永遠隻懂得占有和掠奪!”

他拚儘全力吼出來的聲音,在寬闊安靜的醫療房裡久久回蕩著,顯得格外響亮清晰,一字一句透出的悲憤直擊人心。

可意外的是,那個從來都忌諱彆人說三道四、口頭上侮辱自己的男人,竟然沒有任何反駁或者辯解的舉動,而是無動於衷地挑眉,任由他發泄著內心的怨憤。

就像在看一個無能狂怒的廢物。

這讓準備欣賞對方發癲失態的祁雲照感到些許意外和失望,甚至被對方眼裡那份恐怖的冷靜和平淡狠狠刺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可怕而陌生的表情,那雙眸子中所流露出來的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或者痛苦,而是一種冰冷,冷得像萬年寒冰,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捉摸不透的恐懼,最折磨人了。

“想用這番話激怒我,然後立刻開槍殺了你嗎?天真,我怎麼能讓你死得這麼輕鬆呢?我得讓緣緣看著,你如何求饒。”

俞修情頗有興趣地看著他,嘴角微揚,但腦子裡重複播放的,都是那天在病房裡,沈緣和祁雲照親吻的畫麵。

神經狠狠被刺激到,他臉上的笑僵住,眼中湧動著無法遏製的憤怒與殺意。

下一秒,踩在祁雲照手背上的靴子猛地收緊,腳跟用力一扭,幾乎用儘全力,“哢擦”響動,骨頭碎裂聲,清晰可聞。

“啊……!!”

劇烈疼痛感瞬間傳遍了全身每個細胞,祁雲照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地大叫出聲,緊咬的牙齒都已經滲出鮮血。

他能感覺到自己手背的骨頭已經被完全碾碎變形,甚至還有些碎骨刺穿了皮膚,鮮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掌心往下流淌。

上麵的手筋也硬生生踩斷了,疼得他瞬間清醒過來,另一隻手拚命抓著男人踩住自己的馬丁靴,想要用力推開,卻根本沒有辦法,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

沈緣蹙了蹙眉額,似乎是聽見了男人痛苦的哀嚎,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著,拚命想要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淩晨五點的俞公館響起,所有仆人都被驚醒了,紛紛驚恐萬分從各個房間裡跑出來看個究竟。

當他們看到醫療房的慘狀時,看到死相慘烈的俞裴商,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

“這是……俞總?!”

“是俞總!俞總他好像死了!”

“救命啊!救命啊!”

“殺人了!俞總居然死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慌亂起來,四處逃竄,唯恐自己成為第二個俞裴商。

驚恐不安的聲音此起彼伏,每個人都臉色煞白,有膽小的甚至嚇暈過去。

他們沒有想過俞裴商會出事!

更沒有想到這個權勢滔天的男人,會死得這麼慘烈,連頭顱都碎成渣渣了!

醫療房裡,直到原本堅硬的手背都癱軟的不成樣了,俞修情這才慢條斯理地挪開靴子,他踢了踢那隻軟趴趴的手,唇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卻惡劣道:

“我可要好好留著你的性命,看著我和緣緣幸福,看著我們生一群小孩。”

說完,他俯首吻了吻少年的額頭,眼中儘是溫柔與憐惜,隨後,他長腿跨過被爆頭的俞裴商,麵色冷漠地走向外麵。

但還沒走出兩步,又頓住,俞修情似乎想起來什麼重要的事情,眼珠子微微移動,睨向側邊那個滿身狼藉的男人。

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在此時突然湧起一股冷怒,他毫不掩飾地鄙夷道:

“我爺爺留給我的資產,你一個低賤的野種,也配占為己有?恐怕你現在是無福消受了,還有速愈水這筆賬,我會好好跟你算一算,看看到底是誰能活到最後!”

“嗯……混蛋……”

祁雲照從胸腔裡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悶哼,手掌顫抖著,卻抬不起來,因為已經徹徹底底廢掉了,再也無法拿槍。

為什麼……

連自己拿到老爺子的股份他都知道!

難道那天夜裡,自己在跟沈緣談股份的時候,俞修情根本就是清醒的!

回想著自己羞辱俞修情的點點滴滴,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高傲自大的男人,竟會用這種自取其辱的方式,來扮演一個傻子,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是他太愚蠢了,自以為在俞家十多年,夠了解俞修情,最後不過笑話。

視線透過血霧彌漫的眼睛,看向那個抱著沈緣的高大背影,祁雲照艱難地扯出一抹苦笑,他終究還是輸給他了嗎?

如果當初一不做二不休,果斷除掉俞修情這個禍害,就不會有今天的麻煩。

不過沒關係,就算他今天死了,俞修情也不會好過,速愈水的威力,他比誰都清楚,隻要是個人,都會被它腐蝕殆儘。

所以活著也能如何呢?

裝瘋賣傻、費儘心思奪回了一切,到頭來還不是要活在生不如死裡!

“哈……哈哈哈……”

祁雲照翻過身來,忽然仰頭大笑,笑聲中透著濃濃的苦澀,一雙狹長的眸子裡布滿了血絲,嘴唇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漬。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覺得很冷很冷,仿佛被人扔進冰窟窿了一樣,整個身體都麻痹了起來,連動都無法動彈。

但是這種感覺,卻讓他感到舒服,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第190章 你讓我疼得還少嗎?

午後的陽光,穿過玻璃,斑駁地散落在窗前的向日葵上,一陣微風拂來,風鈴輕輕搖曳,發出一串細碎悅耳的聲響。

床上的少年躺在潔白的大床之中,一襲白色睡衣,襯得那張臉愈加蒼白,就連嘴唇也是毫無血色的,看得人心疼不已。

此刻他緊閉雙眼,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著眼瞼,遮擋住了裡麵清澈的雙眸,在他安靜的麵容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他的手背之上還紮著輸液針頭,針管裡麵有幾滴透明的水珠緩慢滑動。

下一秒,沈緣雙眉緊蹙,睫毛微顫,似是有什麼不好的夢魘纏身,臉頰上帶著些許潮紅,呼吸淩亂,看起來十分痛苦。

他的臉色很難看,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黏在額角,口中發出低聲囈語:

“不、不要……開槍……祁哥哥……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伴隨著他這句話落下,那隻插在手背上的針頭猛地一顫,沈緣整個身子都是跟著抽搐起來,臉部表情扭曲猙獰。

“啊……!”

沈緣痛苦地大叫一聲,然後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眼睛睜得老大,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驚恐與痛苦之色。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緩解胸膛裡傳來的陣陣刺痛感。

與此同時,房門從外麵被用力推開,俞修情腳步急匆匆地走進來,看到沈緣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心疼極了,擔憂道:

“緣緣,你怎麼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沈緣轉過頭去,便見男人已經走到了床邊,抬手想要安撫他,立馬尖叫著往後退,縮到了角落裡。

“你彆過來!走開!我不認識你!”

他似乎還沒完全從夢魘中掙脫,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是驚恐與憤怒並存的情緒,看向男人的眼神是那麼陌生與防備。

俞修情見狀,更加著急了,從床的另一邊走到少年麵前,微微俯身,雙手放在他顫抖不止的肩膀上,輕聲安慰:

“緣緣,是我啊,俞修情,你最愛的俞先生,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彆怕。”

沈緣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可怕,他緊握住拳頭,抱住自己的腦袋,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個勁地搖頭,哽咽道:

“不是!你不是他!你不是俞修情!他已經死了!他被毒蛇咬死了!”

“沒有,緣緣,我沒有死,我還活著,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俞修情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和激動,他雙手捧著少年的臉蛋,眼眶無端開始泛紅,用近乎虔誠的目光看向那張蒼白如紙的容顏,心中充滿了無儘的疼惜。

那種久違的熟悉感讓沈緣身子一震,隨後停止了顫抖,男人掌心的溫熱傳達到身體的每一處,意識也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他慢慢睜開眼睛,視線裡出現一個熟悉的輪廓,那是一張英俊卻略顯蒼白的臉,淚水模糊的眼眸中還帶著一抹希冀。

見到對方終於有反應了,俞修情欣喜地將少年擁在懷中,緊緊抱住他,像是想要將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都給他。

“緣緣,你終於清醒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了,我會好好愛你,給你幸福快樂,隻要你不離開我……”

他緊緊地抱住懷裡的小家夥,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深深的自責與歉疚。

他不想再看見沈緣受一點苦了,不想對方又變成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傻子。

沈緣目光呆滯,恍恍惚惚,似乎是還沒從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

他任由男人摟著自己,下頜抵在那堅實的肩膀上,眼睛睜著,掃視了一圈周圍陌生的環境,半晌後才反應過來。

一瞬間,悲憤的情緒緒洶湧而出,讓他眼眶濕潤了,雙手用力拍打著男人的後背,崩潰的哭泣聲從喉嚨裡溢出:

“為什麼騙我!你明明不傻!你根本不是隻有五歲智商!你一直都在欺騙我!”

聞言,俞修情臉色微變,卻還是強忍住心中的愧疚之意,溫柔地安撫道:

“緣緣乖,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

“你放開我啊!什麼迫不得已!全是假的,我為什麼要一次次相信你……”

沈緣哭喊著,扭動身體劇烈掙紮起來,眼底閃過濃烈的恨意和絕望。

或許是太用力了,插在手背上的針管被硬生生從皮肉裡扯出去,鮮紅色的血珠從傷口中濺出,染得白色床單一片猩紅。

但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依舊沒有停止掙紮,雙目赤紅地怒視前方,尖聲道:

“為什麼!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我?我真蠢,為什麼要相信你的鬼話!”

營養液的藥瓶被拽得掉落下來,“哐當”一聲讓俞修情的心也跟著揪緊。

他慌忙放開哭哭啼啼的少年,便見對方的手背上一片殷紅,而且已經青腫了起來,乾淨的床單被染得觸目驚心。

“緣緣,你流血了……”

俞修情焦急地說道,伸出手想要去碰他,卻被對方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開:

“滾開!不要靠近我!”

看著一臉決然和怨恨的沈緣,俞修情心中一陣難過,咬了咬唇,沙啞道:

“緣緣,你彆這樣,乖,聽話,我知道你心裡很痛苦,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們先包紮一下手,好嗎?不要疼著……”

沈緣蜷縮起雙腿坐在角落裡,看向男人的眼神冷漠而又厭惡,嘲諷道:

“你讓我疼的還少嗎?”

俞修情一怔,心口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眼眶又濕熱起來,卻沒有掉淚。

他微微垂下頭,雙手無措地攥緊,低聲道歉:“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這種遲來的道歉,沈緣聽得煩了,他抬眸望著天花板,無助和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落下來。

“醫生說,你因為爆炸,震壞了腦子,變成一個隻有五歲智商的孩童,我當時的心情,很複雜,或許覺得有一絲虧欠,才把你帶回了出租屋裡,給你飯吃……”

他看向男人,那張精致漂亮的小臉上此刻滿是淚痕,痛苦又轉變為憤怒:

“可你現在卻告訴我,你根本不傻,你的一切行為都是裝的!你知道這對於一個被你折磨到瘋的人,傷害有多大嗎?!”

“我……”

俞修情看著那雙清澈見底,卻充滿憤怒的眼眸,心裡頓時有些慌張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能低低地說道:

“我知道你恨透我,不願見我,我隻能用這種方式,乞求可以留在你身邊……”

怎料這句委屈巴巴的話,在沈緣聽來,更加火大,他突然揚起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朝著男人的臉頰狠狠扇去!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回蕩在偌大的空間中,俞修情的側臉微偏,白皙的皮膚很快出現了五根清晰可見的紅色手指印。

他卻沒有感到任何錯愕,心裡也很清楚,對方已經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謊言傷到了極致,才會這般動手打他……

“撲通”一聲,俞修情雙膝跪在沈緣麵前,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想要抬起來,去輕輕觸碰這人,卻始終沒有勇氣。

“緣緣,對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諒,隻是想好好彌補你,我知道自己以前太混蛋,擁有的太多,就分不清到底什麼是愛,總是讓你受傷,讓你流淚……”

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裡滿含愧疚與痛楚,一句一句的道歉,說著說著眼角又開始濕潤,說到最後,幾乎哽咽出聲:

“可現在,我知道了,我愛你,我想要把你留在身邊照顧,讓我做什麼都行,我願意用所有去換取你的原諒,哪怕你不肯接納我,哪怕你不願再看到我,哪怕你恨我一輩子,我都不想放手了,我不要再和你分開,我想把欠你的都還給你……”

他承諾得那般情真意切,濕潤的眼眸裡帶著濃鬱的深愛,像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潭,深邃而溫柔,仿佛要把人溺斃。

可他緩慢而低沉的嗓音卻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刺向沈緣,一點點割裂他已經血肉模糊的心臟,將他那顆已經死掉的心重新撕扯得鮮血淋漓,痛到極致,便再也無力承受,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是種奢侈。

沈緣隻覺得他在演戲,自己不敢、也不會再繼續相信了,這樣滿口謊言的男人,還有什麼值得他信任的呢?

對方根本不知道,這些聽起來自認為真心實意的話,對於他而言,到底有多殘忍,就像是要輕飄飄蓋過他曾經受過的折磨和痛苦,然後心安理得地去原諒。

不可能!

他永遠也做不到!

沈緣憤怒地拿過旁邊的枕頭,吃力地抬起來,狠狠砸向俞修情,反複砸著,像個孩子般不停發泄著內心的悲痛和不甘:

“憑什麼你想傷害就傷害,想彌補就彌補?!憑什麼!我討厭死你了!”

俞修情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任由他砸著,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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