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用柴火,窯爐中毫無煙熏火燎的痕跡,幾十個陶器安安穩穩地站在地麵,竟無一損毀。不知道是因為火焰團子在窯爐裡紮堆,還是因為裡克尋找到的陶土質地不同,中間幾個陶罐都呈現出墨染似的黑色,旁邊幾個則更偏原色,被鬆鼠的爪子敲了,發出清脆的聲響。
“可能是溫度太高,這些陶器都有點瓷化的意思了,”裡克滿意地說,雖然有些遺憾沒辦法找到瓷器製作的泥土和材料,注定不能做出真正的泥土了,但這種偏瓷化的陶器,也已經是他預想到最好的那種,“這下簡直是完美!”
鬆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目光在滿窯的陶器上晃了一圈,有些不忍直視地:“……就是再好看一點就更好了。”
裡克:“……”
他看著被自己和鬆鼠捏得奇形怪狀的各種陶罐陶缸,張了張嘴,實在沒想出辯駁的話,隻好訕訕地撓撓毛腦袋,顧左右而言他:“你喝過雞湯嗎?今天我來煮雞湯給你喝!”
一狐一鼠合力,將陶罐挨個從窯爐中運出。他們這次製造的陶罐體積都小,用尾巴圈著、爪子拖住,形象是滑稽了些,但好在沒把陶罐打碎。
裡克咬住一個特意做了把手的、形狀像桶的陶罐,跑到不遠處的小河中接水,來回忙活許久,將所有的陶罐都清洗乾淨,擺在樹洞前晾晾乾。
“這個是我們的杯子,那個是碗,那個是用來盛水的水缸,那個是煮飯的鍋,”裡克一一指給鬆鼠瞧,“還有那個,入口很小還帶了很多洞和一個掛鉤的,那個是給青毛蟲做的小房子。”
“房子?”阿栗震驚。
“當然了,”裡克胸有成竹,“彆看現在很醜,等我加上木窗木門和外麵的木質保護殼之後,就會好看起來的!”
他們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將用來煮飯的陶鍋洗涮乾淨,倒滿剛在河邊取來的清水。裡克取了一捧乾枯的樹枝架在下麵,火焰球落在中間,柴堆便燃燒起來。
放入處理好的雷鳥肉,又丟進幾顆酸果、蘑菇和板栗,阿栗甚至想把珍藏的蜂蜜也倒一點進去,被裡克眼疾手快地製止。
沒過一會兒,空氣中鮮香四溢,一鍋美味的雞湯就熬成了。
如黃金般色澤的雞湯汁油珠兒飄了一層,用嘴吹開,其下是乳白色的醇厚濃湯,阿栗甚至等不及裡克將柴火撲滅,一猛子紮了進去,快樂地咕咚咕咚。
裡克好笑地拍了拍額頭,爪子把鬆鼠撈起來,拎到陶鍋邊緣坐好,用陶瓷勺子舀了一勺雞湯放進小巧的陶瓷碗裡,遞給鬆鼠:“慢點吃,就算是有火焰抗性,也不能把雞湯變成鬆鼠湯啊。”
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也盛了滿滿一大碗,裡克爪子捧碗,一仰脖乾下去,抹抹嘴巴,意猶未儘地砸了砸嘴巴。
“好喝!”他感歎。
他們正快樂地喝著湯,忽然聽到身後細弱的聲音:“那個,請問,我能嘗一點嗎?”
這聲音似曾相識。裡克和阿栗轉過頭,果真見到那隻勇敢自薦為他們引雷鳥的小青蟲。
無論是阿栗還是裡克,對這隻青蟲的印象都很好。他有情有義,會為了同伴們的安危,冒死引誘青蟲,還熱愛學習,連編織蟲絲網的方法都能再三請教。比較餘下那些同伴被抓還能邊吃葉子邊看戲的同伴,顯然要出挑太多。
“當然可以!”裡克用爪子托起青蟲,放在自己尾巴尖尖上,小心翼翼地離陶鍋近了些。沒有陶碗,他便找了個乾淨的芭蕉葉,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狀,舀了雞湯倒在裡麵,還特意添上個小果子。
妖精森林中,並非所有的動物都隻能吃種族內的食譜,鬆鼠愛吃兔子肉、狐狸也喜歡甜甜果,青毛蟲吃點肉什麼的,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胖青蟲迫不及待地低頭吸溜了一口雞湯,豆豆眼眯成一條直線,被這鮮美的味道感動到幾百隻毛毛腿一起跳舞。眼睛的餘光瞄了瞄鍋裡剩下的半隻蒸雞,再瞧瞧狐狸和鬆鼠,遺憾地放棄了吃完一鍋這種明顯會暴露身份的事情,胖青蟲格外珍惜地舔著芭蕉葉裡剩下的雞湯。
不遠處的灌木叢動了動,四五頭鬣狗齜牙咧嘴,不懷好意地窺視著他們。
胖青蟲敏銳地望過去。幾近透明的絲線從它口中射出,無聲無息地,切斷了為首那隻鬣狗耳朵旁邊的樹枝。
鬣狗大驚,連忙向後退去,樹枝落地與腳步的聲音啪嗒作響。裡克瞬間擺出攻擊的姿態,尾巴一掃,將青毛蟲和鬆鼠都護在身後,口中烈焰翻滾,目光望向聲響處。
鬣狗們又懼又怕地瞪著他,喉間嗚咽聲不斷,眨眼間,竟夾著尾巴飛快地逃竄了。
裡克懵了。
爪子摸摸臉,又摸摸耳朵,反複將自己瞧了幾遍,裡克滿臉的懷疑人生:“……我的威懾力有這麼強嗎?竟然能把鬣狗直接嚇跑?”
他剛才還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鬆鼠也不明白,跳到狐狸身邊比比劃劃,想要搞清裡克剛才究竟是什麼動作嚇跑了向來膽大的鬣狗。
胖青蟲默不吭聲地趴在狐狸尾巴上,趁著他們聊天分神時,幾根絲線飛快編織成小布袋,悄咪咪在鍋裡舀了一袋子湯倒進芭蕉葉裡,然後埋頭,繼續用力地吸溜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