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森林稽查者 為什麼暴風雪……
肉乾門票的說法剛提出來, 就遭到了一眾動物的反對。
“你要怎麼讓棕豺狼跟一群羊和諧共處啊?”胖青蟲一針見血,“再說了,萬一有強大的狩獵者出現, 就你這小身板, 連跑都跑不掉。”
想想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 裡克蔫蔫地耷拉下腦袋, 不由又有了些感悟。
前世的經驗,是不能妄自用在森林裡的, 一旦與森林裡的實際情況不符,很有可能好心辦了壞事。
“棕豺狼首領真的不是灰太狼,”他隻好再重複一遍,默默把森林大彙演的想法藏進心裡, 看向抓耳撓腮的葫蘆狒狒們,鄭重強調,“不要聽信森林裡的謠言。”
葫蘆狒狒們乖乖點頭。瞧了瞧天色, 他們也準備返程了, 戀戀不舍地握住軍師的爪子,不放心地叮囑:“軍師一定能要小心呀, 最近森林裡有關你的傳聞越來越多, 可能會引起有心的種族注意。”
裡克愣了愣,沒聽懂,收回爪子,看葫蘆狒狒們遠遠蕩走的身影, 疑惑地小聲重複:“有心的種族?”
什麼有心的種族,難道是棉花球球羊、卷毛太陽羊和矮腳石羊要來找他爭到底羊村的羊是哪個族的嗎?
胖青蟲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你是玄火狐幼崽,”他嫌棄地提醒一句,“你是不記得玄火狐一族的結局了嗎?他們到底得罪了誰, 你心裡得有數。”
裡克:“……”
他還真不知道。
穿越來的時候,他是從族人的屍體堆裡艱難爬出來的,印象裡唯一與凶手有關的,就是睜開眼睛那一瞬間隱約看到的,遠處逐漸走遠的龐大黑影。
他原以為那是一次森林裡正常狩獵行為引發的悲劇,竟然還另有隱情嗎?
“你知道什麼嗎?”他快走幾步,跟上胖青蟲,“玄火狐一族得罪了誰?”
胖青蟲沒說話。
裡克清晰地看到他豆豆眼裡深深的忌憚。
“他們應該不會特意來找你,”最後,胖青蟲這麼說,“畢竟在森林的謠言裡,你隻是個愛講故事的狐狸幼崽,不用想那麼多了。”
裡克歪歪腦袋,敏銳地察覺到胖青蟲話裡的未儘之意。
“管他得罪了誰的!”阿栗撲上來,拽拽狐狸耳朵,歡快地安慰他,“我們一起打敗他就好啦!”
裡克失笑,撈起鬆鼠用力rua了幾下,擔憂的神色淡去,心裡卻還總覺得不得勁兒,仿佛有什麼滅頂的可怕危險正在靠近,讓他這幾日都惴惴不安。
沒過幾天,第二窯陶器就燒好了,有棕豺狼的棕色顏料當釉料,裡克又拿雷鳥羽毛當了畫筆,在陶罐上畫出好看的圖形。
裡克、阿栗和胖青蟲用來吃飯的陶碗,被畫上Q版的狐狸、鬆鼠和蟲腦袋,煮飯的陶缸則塗上各種各樣的小蘑菇,準備送給葫蘆狒狒的大鍋,畫了串活靈活現的水晶葡萄。
葫蘆狒狒們來搬陶鍋的那天,瞧著陶鍋上漂亮的水晶葡萄,喜歡得愛不釋手,一個個纏著裡克想學怎麼畫葡萄。
裡克在未燃儘的火堆裡挑了根木炭,拿了塊石板寫寫畫畫,現場教學,周圍圍了一圈葫蘆狒狒坐著聽。
一天下來,有幾隻聰明的葫蘆狒狒已經能把山葡萄畫得像模像樣了,一個個握著炭筆開心得直轉圈兒,跟裡克約定好明天還要來學。
然而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剛從山尖尖處冒頭,暴風雪便再次襲擊了森林,將這幾日好不容易再次熱鬨起來的森林,重新變成了暴雪與狂風的領地。
而某兩隻大清早騎著雪狐狸出門釣魚的狐狸和鬆鼠,不幸的,被困在了河邊灌木叢中。
雪狐狸努力抻長翅膀,護著幾乎要被狂風吹跑的兩小隻,裡克則努力向下挖掘,鑽進皚皚白雪之間,口中噴出火焰軟化了被凍得生硬的土層,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挖出了個能夠讓他們容身的小土坑。
“為什麼暴風雪來得一點預兆都沒有啊!”阿栗被凍得直哆嗦,努力往狐狸毛裡鑽,拍拍狐狸挖掘泥土挖得血糊糊的爪子,綠色熒光閃現,將狐狸爪治愈。
雪狐狸趴在雪堆裡,用身體將土坑的洞口覆蓋,擋住了呼嘯的狂風。
“得想個辦法,”裡克焦急地,“萬一這次暴風雪也要持續個十幾天,我們肯定就被凍死了!”
“早知道就帶上胖青蟲了!”阿栗哀嚎。
裡克眨眨眼睛。
他訝異地低下頭,看著縮成栗毛團團的鬆鼠:“你知道胖青蟲的身份了?”
“你覺得他掩飾得很好嗎?”栗毛團團翻了個個兒,露出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一條普通的青毛蟲怎麼可能會有鄙視我們倆弱小的自信啊。再說了,他知道的比我都多,這本身就很不尋常了好叭。”
“所以?”
“所以當然是想看看胖青蟲能在我麵前裝多久的小菜蟲呀。”
裡克歪歪腦袋,仔細想想,也覺得有點好笑:“所以你要吃薄荷葉嗎?”
鬆鼠:“……”
鬆鼠不說話了。
無孔不入的寒冷,侵襲了這處簡陋的土坑,即使有雪狐狸努力擋風,裡克和阿栗也凍得瑟瑟發抖。他們饑寒交迫地擠在一起,沉默片刻,裡克抖著僵硬的四肢站起來,從坑裡冒出個腦袋,機警地瞧瞧外麵的環境,又縮回來,扭頭瞧著鬆鼠:
“我們走吧?感覺這一陣兒的風小了點。”
阿栗猶豫一瞬。
暴風雪來臨時,貿然外出本就很不謹慎,像他們這樣,四處連個能擋風的樹木都沒有,出去之後除了灌木叢就隻有覆蓋冰雪的河麵,那就更加可怕,很容易被狂風卷走,不知道帶到何處。
但是他們再呆在這裡,不是餓死就是凍死,還不如出去碰碰運氣呢。
“走!”阿栗下定決心,“一定要藏在雪裡,注意抓住雪狐狸,他要比我們更重一些,不容易被吹跑。”
裡克嗯嗯點頭,附身一口叼起鬆鼠毛,在雪狐狸的保護下,躍出土坑,快速往森林跑。
細密的大雪紛紛揚揚,被冷風卷了砸下來,落在身上針刺般地疼。裡克艱難地在一米多深的雪層裡坑坑窪窪走著,時不時還要被雪層裡摻雜的尖銳石頭傷到,好在阿栗總能在第一時間釋放治愈的綠色熒光,才讓他勉強撐過這一段漫長又煎熬的路程,眼見著很快就要走到森林中。
突兀的,雪狐狸發出一聲尖銳的嘹叫。
被大雪迷了眼睛,導致可見度幾乎隻有半米的狐狸和鬆鼠,聞聲迷茫地看過去。
不等看清雪狐狸爪子所指的地方,幾乎要將一狐一鼠掀起的狂風,以及麵前不約而同衝著一個方向倒下約六十度角的樹木,已經讓裡克明白了他們此時麵臨的危機。
颶風突襲,帶著不可一世的威風,卷起附近全部的泥土、雪堆和植被,直直地向裡克衝來。
“快跑!”鬆鼠尖叫。
裡克的爪子深深嵌在麵前偌大的岩石內,努力攀在岩石上,將鬆鼠護在懷裡,聞言沒忍住吐槽:“要是能跑,你以為我會在這兒?!”
岩石轟地一聲,沒經得住颶風的龐大吸力,拔地而起。
隨岩石一同被甩向颶風的,還有狐狸、鬆鼠,和幾乎要被吹散的雪狐狸。他們齊齊卷起,在颶風中忽上忽下,在這種恐怖的墜落感中,很快眼前一黑,不知被甩到何處了。
……
另一邊。
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嚇了一跳的胖青蟲從睡夢中醒來,慢吞吞爬出自己的木房子,到樹屋門前敲敲門。
又敲敲門。
好半天都沒見狐狸和鬆鼠應聲,胖青蟲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左右瞧瞧,奈何所有的痕跡都被暴雪掩藏,他連點線索都找不到。
蟲絲揮舞,暴力破開石門,胖青蟲衝進去,在樹屋裡轉了一整圈,確認了狐狸和鬆鼠的確不在屋裡,甚至連出門的裝備都沒拿全,不由頭疼地捂住臉。
這兩隻不省心的小破崽兒,乾嘛非挑著今天出去!
無可奈何地團團轉圈,胖青蟲又氣又急,瞧瞧外麵呼嘯的狂風暴雪,癟成一張生無可戀的青蟲乾乾。
樹屋外忽然傳來凶猛的獸吼。
胖青蟲警覺地爬起來,觸角晃晃,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出來!”狠厲的咆哮聲傳來,一隻紫黑色的獵豹衝進樹屋,看到兔絨毯上趴著的胖青蟲,凶殘的表情一頓,低吼著問。“你是誰?這裡住著的狐狸呢?”
胖青蟲不慌不忙地看向他:“森林稽查者就是這麼保護森林的?無緣無故闖進彆人的地盤?”
“狐狸呢?”獵豹不理他,再次發問。
“一隻沒了族群庇護的幼崽,怎麼可能占著這麼好的樹屋?要不是他講故事的本事不錯,我也不會讓他在這裡呆這麼久,”胖青蟲淡定地,“現在當然是被我趕走了。”
獵豹懷疑地看他,四處搜尋個遍,又聳聳鼻子聞一聞,沒聞到新鮮的狐狸味兒,轉頭瞧瞧胖青蟲逐漸淩厲的目光和蓄勢待發的鋒銳蟲絲,終究還是有些忌憚,乾脆地走出樹屋。
胖青蟲也爬到了樹屋門口,一抬頭,門前十幾隻猛獸森森地盯著自己。
褐羽風虎、紫皮豹、橘氣鷹、長尾蜥蜴……還有站在最前方的那隻卷尾銀鼠。
縱然是被冷風暴雪吹著,胖青蟲也忍不住流了幾滴冷汗。
“你們要找的那隻狐狸不在這兒,”他清清嗓子,努力保持鎮定,“你們不會是信了那些謠言吧?一隻弱唧唧的狐狸而已,除了會講點故事,根本沒什麼特彆的。”
因暴風雪無法飛在空中,隻能狼狽地站在長尾蜥蜴頭頂,心情奇差的橘氣鷹冷冷道:“他堆的雪能變成雪怪,這也是謠言嗎?”
“堆出雪怪?”胖青蟲訝異地晃晃觸角,不可置信地笑了聲,“這是什麼新型的笑話嗎?要是真能手捏雪怪,森林不早就亂了套了?拜托,那隻狐狸隻是手巧了點,堆的動物格外好看而已。”
青蟲觸角指指那邊的雪屋:“不信你們可以過去看,就在那兒。”
紫皮豹率先走過去,警惕地繞著雪屋轉了一圈,沒見到異樣,於是豹尾一掃,直接將雪屋掃塌,露出裡麵的雪鬆鼠、雪小啾和雪青毛蟲。
“堆得倒是挺像,”紫皮豹評價,爪子扣扣,很容易地將雪鬆鼠切成兩半,露出裡麵墊得厚實的雪,“不是雪怪。雪怪一旦被破壞,是會直接消散的。”
他們湊成一堆,嘀嘀咕咕議論一陣,徑直離開了。
胖青蟲長鬆一口氣。吐出蟲絲將石板修好,重新擋在樹屋門前。
“驚動了森林稽查者,竟然都能躲過去,”癱在樹屋內,胖青蟲動動觸角,自言自語,“連我都要覺得那個傳說可能是真的了。”
第32章 鳳凰山 吾乃至高無上,冰……
冬日的梧桐樹已經掉光了葉子, 一棵棵屹立於雪山中,四處寂寥無聲,連剛才還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也不再飄落, 似乎整座山都陷入了沉睡中。
梧桐樹下小山似的雪堆中, 忽然“啵”地一聲, 冒出個火紅色的狐狸頭。
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裡克, 手軟腳軟地從雪堆裡爬出來,幾步路走得踉踉蹌蹌, 頭頂上旋轉的小星星有若實質,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來再把他砸暈一次。
“阿栗?雪狐狸?”他小聲喊著,“你們在嗎?”
不遠處的灌木叢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裡克警惕起來,後退一步, 身體伏低,故作凶狠地瞪過去。
雪狐狸的耳朵在灌木叢頂部豎起,然後整隻狐狸都蹦起來, 落在裡克麵前, 爪子伸進自己的懷裡掏掏,掏出一隻熟睡的鬆鼠。
“嗷?”被大幅度的動作驚醒, 阿栗坐起來, 爪子揉揉眼睛,“裡克?我們這是在哪兒?”
他抬起頭,看到裡克分外嚴肅的目光,再順著那目光往自己身後望望, 登時驚得尾巴豎起,哧溜躍到地麵:“雪狐狸!你沒事吧!”
雪狐狸那對潔白漂亮的大翅膀已經不見了,尾巴破破爛爛,一隻後爪明顯比其他爪子小了幾倍, 圓溜溜的石頭眼睛帶著些難過,嗷嗚一聲把腦袋埋進雪裡。
“沒事,我們會把你修好的,”裡克摸摸雪狐狸的耳朵,爪子在雪地裡搓出雪團,先把雪狐狸後爪的雪塊補齊,又開始捏捏補補狐狸尾巴,“彆害怕,很快就沒事了。”
鬆鼠則用爪子拍出綠色熒光,仔仔細細檢查了裡克和自己的身體,確認他們都沒有在颶風中受傷,便就近爬到一棵梧桐樹上,努力辨認著他們的方位。
“我從沒來過這裡,”過了一會兒,他躍到裡克身邊,擔憂地說,“而且,這些樹好像都是梧桐。”
裡克沒聽懂:“梧桐樹怎麼了?”
“森林中,曾有這樣的傳說。”
阿栗清清嗓子,因為擔憂附近可能會出現的猛獸,聲音壓得很低。
“有座鳳凰山,山間有梧桐。神靈居於此,四季皆如春。”
寒風呼嘯,地上的雪被卷起,化作顆粒分明的雪花重新灑下,像是給四周蒙了層蘊藉的霧靄。鬆鼠的聲音透過霧靄,帶著些朦朦朧朧的迷幻感,便顯得那話語像預言似的,愈加可信起來。
裡克歪歪腦袋,手上給雪狐狸修補的動作沒停:“這詩沒押韻欸。差評差評。”
“這不是重點好吧!”好好的神秘氣氛被裡克攪合地一乾二淨,鬆鼠氣得跳腳,“我是在跟你說,這裡很有可能是鳳凰山脈!”
“你不是說鳳凰山脈四季如春嘛,”裡克拍拍爪下的雪堆,“這裡的雪都這麼厚了,怎麼可能是春天。放寬心,我們隻是被吹迷路了而已,找個動物問問路就好啦。”
鬆鼠遲疑片刻,還是覺得不太對,爪子搓搓狐狸毛,半晌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隻好重新爬到梧桐樹上放哨,餘光瞧著裡克給雪狐狸做翅膀。
沒有胖青蟲的幫忙,又身處陌生的地域,裡克自覺時間緊張,在做翅膀時就簡單許多,沒有加那些不必要的裝飾,隻做出平滑的羽翼。
雪狐狸扇扇翅膀,原地飛了起來。
“成功了!”裡克歡呼,撈過從樹上蹦下的鬆鼠,爬到雪狐狸的後背,“我們走吧!現在暴風雪停歇了,先飛到空中看看,說不定能辨認出方向呢!”
雪狐狸輕鬆飛到梧桐樹上方。
裡克和阿栗趴在雪狐狸後背,舉目四望,卻隻見層層疊疊的高山長滿了梧桐,彆說是認路了,甚至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為什麼這麼安靜?”鬆鼠耳朵靈敏地動了動,“這裡的動物呢?”
“我們找找看,”裡克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拍拍雪狐狸的翅膀,示意他降低飛行的高度,“總有動物要從居住地出來捕獵的吧。”
陡峭層疊的山巒上,梧桐樹長得頗為稀疏,樹與樹之間的空隙足以雪狐狸張開翅膀滑翔其中,就連速度都沒有減緩太多。
飛了約有十幾分鐘,裡克和阿栗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皚皚白雪在樹林中鬆軟地鋪了一層,卻連哪怕一個爪印都沒留下,整片森林悄無聲息,連一聲鳥鳴、一隻昆蟲都見不到。
這種無聲無息,甚至不是普通的安靜了,而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死寂。
裡克不期然想到了當初與阿栗一起去過的火山林。
或許,也許,可能……他們真的被那颶風帶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從上空飛,”他當機立斷,“無論從哪個方向走,總之先翻過這座山,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阿栗讚同地點頭,趴在雪狐狸後背,看雪狐狸隨著一陣呼嘯的狂風兀地飛高,在半空轉了幾圈,隨便選了座高山,拍打翅膀向那邊飛去。
“這裡到底多大啊,”裡克探出個腦袋尖尖,眺望遠處的風景,不由咋舌,“感覺所有的山都一個模樣。”
“而且全部都是梧桐樹!”鬆鼠也震驚地附和,“如果不是到處都是雪,我都要覺得這裡是鳳凰山脈了!”
他們正聊著,雪狐狸低鳴一聲,忽然下降了飛行的高度。
裡克往前方望去,仍隻見著光禿禿的梧桐樹林,並沒察覺到有什麼異樣之處。
“這裡好像有動物。”雪狐狸說。
雪怪是冰雪的化身,能夠從冰雪中感知到不少信息。儘管這些信息很微弱,也會因其他動物的踩踏而出現差錯,但是在荒涼到不見一隻動物的地方,還是有些用處的。
悄悄地落在不遠處的空地,雪狐狸伸爪指指有動靜的方向。
阿栗準備蹦到樹上過去瞧瞧情況,被裡克眼疾手快地一爪按住尾巴,啪嘰一聲麵朝下撲倒在雪地。
“等等,我們換身裝備。”
葫蘆狒狒早就提醒過他森林裡潛藏的危險,胖青蟲又明裡暗裡跟他強調過‘玄火狐幼崽’這個身份的不尋常,無論在這個詭異地方生存的動物到底認不認識他,之後跑到彆處浪時,套個馬甲總要方便些。
“欸?”鬆鼠沒聽懂,“換裝備?我們哪兒有裝備?”
狐狸爪團起雪球,熟練地堆起來:“自己造裝備嘛!”
捏捏團團,滾出一個又一個圓球,又把他們拍打成方方正正的模樣,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一大一小兩台雪白色的帥氣高大的雪白色高達新鮮出爐。
裡克迫不及待地鑽進駕駛艙,爪子握住操控杆,一抬一晃,高達果真乒乒乓乓地動了起來。
“不愧是妖精森林,”裡克心裡訝異,“就造了個殼子,竟然自動補充了高達的各種功能!這麼簡單的方法,森林裡的動物竟然沒一個發現的嗎?”
若他這話說給胖青蟲聽,胖青蟲一定會第一時間吐出蟲絲把他倒掛在樹梢清醒一下,然而阿栗根本不清楚能製造雪怪這事的背後代表著什麼,雪狐狸更是單純,聽完隻知道嗯嗯點頭。
熟悉了高達的操作後,裡克牌高達、阿栗牌高達在雪狐狸的指引下,昂首挺胸地從藏身之處繞出來,往前走了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終於在無數梧桐樹之間,發現了一枚鮮亮的、粉紅色的小蘑菇。
“你是在說他嗎?”裡克小小聲地跟雪狐狸嘀咕,“可是他好像是個蘑菇欸。”
蘑菇竟然也有一天能入動物籍嗎?
“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好。”那蘑菇忽然亮起來,blingbling地,散發出粉紅色的光束。他的聲音縹緲空靈,不像是從蘑菇裡發出來的,倒像是四麵八方的聲音一同灌入耳中。
非常不合時宜地,裡克想起了KTV包廂裡的豔俗燈光。
“你好,”他努力把聲線壓得又低又沉,高大威武的高達又將狐狸的聲音放大,乍一聽,還真有點唬人,“吾乃至高無上冰雪高達,森林雪怪之皇。”
鬆鼠也湊熱鬨,駕駛著自己的小高達噠噠噠往前走:“還有我!我是聰明可愛帥氣高達!是森林雪怪的太上皇!”
裡克好不容易撐起來的氣勢一滯。高達內部,狐狸爪氣呼呼地拍拍操控台,準備等這事結束後好好地把鬆鼠rua一頓。
雪狐狸心裡已經笑得打滾兒,表麵還努力維持著嚴肅。他往前一步,幫腔道:“我家王上前來拜訪,隻有你一顆蘑菇迎接,有點不尊重了吧。”
可憐的小蘑菇站在原地,被高達們一個個說出的頭銜砸得頭暈腦脹,仔細想想,似乎從前有各種族首領或大王拜謁時,都是鳳凰山中最強大的幾位出來接待的,現在就單單把雪怪之王攔在門口,好像確實有哪裡不對。
何況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鳳凰山的威名再也不如以往那般顯赫,森林裡的動物們對他們也敬而遠之,好不容易又有種族首領願意來拜謁,簡直是大好事!
他們鳳凰山終於能恢複往日的榮光了!
粉紅色的蘑菇傘蓋一抖一抖,小蘑菇猶豫了不到半秒,果斷地點了頭。蘑菇身軀忽然變大——驚得裡克和阿栗差點轉身就跑——最後變成三米多高的巨型蘑菇,蘑菇中間陡然出現個與高達身型差不多的門框,內裡是山清水秀的湖邊小景。
“家裡主人都不在,幾位可以先進來休息一會兒,”小蘑菇實誠地,把家底兒掀得一乾二淨,“雖然這兩天肯定回不來,但是不出一個星期,主人們就能回歸了。”
……
被暴風雪堵在森林裡出不去,隻能暫且住在山洞裡,十幾隻凶猛的森林稽查者,或坐或臥,悶悶不樂地瞧著山洞外的風雪。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橘氣鷹凝重地盯著不遠處仍在肆虐的颶風,“鳳凰山裡的鳳凰果是不是要結果了?”
“不用擔心,”紫皮豹打個哈欠,“沒有哪個動物敢不長眼地跑進鳳凰山裡的。”
“有空間蘑菇看門,沒事的,”卷尾銀鼠滿不在乎地揮揮爪子,“那株鳳凰花,我們已經盯了十多年了,怎麼可能忽然就結果?就算結果了,沒有其他動物采摘,那果實也不會丟了的。”
橘氣鷹歪頭想想,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遂放下心來。
“就是,空間蘑菇總不會蠢到在我們都不在的時候隨便給彆人開門吧。”
“……怎麼可能,彆開玩笑了。”
“哈哈哈哈……”
第33章 神秘湖泊 這個湖水是甜的……
空間蘑菇抻長的身體, 組合成門框的形狀,內裡映出紅花綠柳、粼粼湖光,溫柔雅致的晚春風景與外麵皚皚白雪、光禿禿梧桐木的對比極為鮮明。
“神靈居於此, 四季皆如春……”裡克喃喃。
單單從沒有一隻鳥兒或昆蟲的情況就能看出來, 普通的辦法, 譬如飛行, 是絕對出不去這裡的,況且以他們在上空看到的麵積, 他們還來不及跑出去就得被餓死。所以,進入蘑菇這空間裡闖一闖,說不定能找到另一條生路。
但是,萬一蘑菇內部的空間根本沒有出口, 他們傻乎乎地進去,等到這裡的主人回來,可就相當於甕中捉鱉了。
等了好一會兒, 眼見著兩個高達和一隻雪狐狸都沒有動靜, 粉紅色蘑菇猶疑地:“雪怪之皇?”
裡克還在思索應該怎麼離開這詭異的地方,被鬆鼠控製的高達小幅度地踹了一腳, 才反應過來那句“雪怪之皇”是在叫自己。
他連忙清清嗓子, 努力扮演威嚴的形象,控製著高達做出思考者的經典動作:“沒事,吾隻是在考慮,要不要去助你家主人一臂之力。不過以你家主人的強大實力, 想來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他們的。”
說完這話,見空間蘑菇沉吟起來,似乎真的在猶豫要不要讓他們去給自家主人提供幫助,裡克連忙閉了嘴, 駕駛著高達一個大踏步走進門框中。
阿栗和雪狐狸緊隨其後。
從門框邁入的過程,像是跨進水簾洞,穿過一層流動的屏障。等到進入其中,那門框自動消失不見,裡克左右看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透過門框那一小部分看空間內部的光景,已是漂亮得有如畫卷,而如今進入畫卷之中,震撼之餘,便隻剩驚豔二字了。
腳下踩著茵茵綠草,瞧著波光粼粼的美麗湖泊,裡克控製著高達伸出手,采下藏在藤蔓間的一朵迎春花。
“裡克!這裡太暖和了!”鬆鼠忽然叫起來。
融融春光的照耀下,冰雪高達不斷融化著,沒一會兒的功夫,便變成了一灘春水,隻留下草地裡渾身濕漉漉的小狐狸,下意識叼起從空中墜落的迎春花。
裡克暈乎乎地轉頭,與同樣濕漉漉的鬆鼠對視一眼。
下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跳起來,驚恐地喊:“雪狐狸!”
舉目四望,卻已經見不到雪狐狸的身影。
裡克甩甩毛,將身上的雪水甩乾,等到原本濕淋淋的皮毛再次變得蓬鬆乾燥,便一口叼起正在用樹葉擦身體的鬆鼠扔到頭頂,隨便選了個方向,奮力奔跑。
“我們已經恢複了狐狸和鬆鼠的樣子,那蘑菇還沒把我們丟出去,他或許看不到這裡的情況,”裡克小小聲,“我們先去找雪狐狸。”
“但是,”阿栗難過地,“雪狐狸已經融化了啊。”
裡克分外篤定:“雪狐狸還在。”
他並沒有跟雪狐狸聯係的其他手段,但不知為何,就是有這種玄妙、縹緲卻異常堅定的信心,就好像雪狐狸如果真出了事情,他就能感知到一般。
阿栗沒說話。
他坐在狐狸兩耳之間,伸爪摸摸狐狸毛,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著,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裡克,你先停一下。”
猛地刹住腳步,裡克歪頭:“欸?”
“這裡不對勁。”鬆鼠凝重地說。
“我們是穿過一顆會變形的蘑菇進來的,”裡克開玩笑,“這裡要是太正常,那才叫奇怪呢。”
阿栗氣得用力拽了把狐狸耳朵,直到裡克故意誇張地嗷嗷呼痛,才解氣鬆開爪,重回正題:“你看這裡的花花草草,一動不動的。”
“或許是風太小?”裡克仔細觀察,隨口猜測著,“不對,這些草簡直像是凝固在地麵一樣,再微弱的風都會有點動靜,所以這裡壓根沒有風,密閉的空間嗎——”
等等。
裡克與阿栗下意識互望一眼,下一瞬,狐狸調轉方向,衝向不遠處的湖泊。
如果這裡沒有風,為什麼湖麵會泛著波光?
這湖泊有問題!
一路飛奔到湖泊岸邊,瞧著深不見底的湖綠色水潭,裡克躊躇片刻:“這裡麵該不會有凶獸什麼的吧?尼克斯湖怪之類的那種?”
“哈?”阿栗沒聽懂,“什麼什麼怪?”
現在顯然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時候。裡克搖搖頭,伸爪將鬆鼠扒拉下來,放在岸邊,囑咐他在湖邊坐好,自己則深吸一口氣,一猛子紮進湖泊中。
湖泊並不像裡克想象中那般危機四伏。
睜大了眼睛,卻連一條魚都看不到,眼前隻有清澈的水和細沙石子,不知從何而來的光源,讓裡克連湖底鋪排的漂亮石頭都看得一清二楚。
狐狸在水中漂浮著,竟奇異地保持了如岸上一般蓬鬆乾燥的狀態,根根毛發晶瑩如焰火,漂亮得炫目而耀眼。
他四處張望著,隱約見到湖中心的底部似乎有黑色的凸起,於是四爪並用,在水中劃拉劃拉,努力往那邊遊去。
狐狸尾巴忽然被小幅度地拽了拽。
裡克嚇了一跳,下意識要轉身吐火球,剛張開嘴,噗地嗆了一口湖水,嗆得他捂住嗓子艱難地撲騰。
扯著狐狸尾巴追上來的阿栗驚得嘴裡吐出一連串的泡泡,連忙遊過去,兩爪拉著狐狸耳朵,努力地向湖麵拽。
裡克很快恢複過來,自行浮出水麵,順手把阿栗也撈出來。
“阿栗!”他甚至忘了譴責鬆鼠擅作主張跳進湖裡的行為,聲音裡滿是驚喜和不可置信,“這個湖水是甜的欸!你嘗嘗!”
鬆鼠眨巴了下眼睛,低頭灌了口湖水,抬起頭來,砸吧砸吧嘴,眼睛biu地亮了:“哇,蜂蜜味兒!”
自從被颶風卷起後,就再也沒吃過東西的他們,都餓得肚子癟癟的,忽然喝到蜂蜜味兒的甜水,都努力地張大嘴巴咕咚咕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喝完湖水後,鬆鼠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原本要攢好久才能使用一次的治愈技能,似乎已經能再次使用了,幽微的綠色光芒淺淺浮現在爪尖。
然而被甜水吸引的一狐一鼠都沒注意這點光芒,他們一口又一口地歡快喝著湖水,等到修整完畢,轉頭重新紮進水中,向著湖中心遊去。
“咕嚕!”鬆鼠張開嘴,冷不丁發出了氣泡的聲音,反倒把自己逗笑了,“忽然感覺自己變成咕嚕了好好笑啊,咕嚕……”
裡克奮力地向前遊,尾巴一卷,卷起差點笑岔氣的鬆鼠,靈巧地落在湖中心的地麵。
“我忽然發現,”他開口,卻同樣沒憋住嘴裡的氣泡,“咕嚕~”
鬆鼠捶地大笑。
笑著笑著,忽然原地一個仰臥起坐,震驚地摸摸自己:“哎哎,我好像可以呼吸的?”
“我就是想說這個,”毛爪扶額,裡克無奈地,“彆太大意了,這個湖泊絕對不簡單。”
鬆鼠嗯嗯點頭。
他們湊在一起,緩慢向湖中心那凸起的黑色岩石靠攏,透過清澈的湖水,看到了那黑色岩石的真實麵貌。
這岩石露出地表的部分呈完整的橢圓狀,中間是兩個黑黝黝的大洞,洞口處不停地將湖水吸進吸出,聲勢之凶猛,讓裡克差點隨著波動一塊被吸進洞穴裡。
“難怪湖麵會有漣漪,”鬆鼠喃喃,“這洞穴看上去就很深。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湖裡的水才是甜的吧?”
裡克思考的則是完全另一個層麵的問題。
他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阿栗,你還記得那句傳說嗎?”
“嗯?”阿栗歪歪腦袋,將森林傳說重新背了一遍,“有座鳳凰山,山中有梧桐。神靈居於此,四季皆如春。怎麼了嗎?”
“四季皆如春是有了,那神靈居於此呢?”裡克幽幽地,“我在想,我們麵前的這個,該不會是神靈的鼻孔吧?”
阿栗:“?!”
鬆鼠毛猛地炸開,他呲溜一聲竄進狐狸肚皮底下,嚇得破了音:“你在說什麼!你彆嚇我!怎麼可能,躲在湖底睡覺算什麼神靈啊!”
想想希臘神話裡毫無節操可言的神明,裡克對此不置可否,卻也不再嚇唬阿栗,謹慎地往洞穴處靠靠,扒在洞穴邊緣的黑色石壁處,探著腦袋往下望。
“小心點,彆靠那麼近!”鬆鼠眼淚汪汪,用力往後扯他,“萬一掉進神明肚子裡怎麼辦!神明也是要吃飯的啊!”
裡克打斷他,爪子撈住鬆鼠毛,拎到自己身邊,指指洞穴底部:“你看那裡——那裡是不是有光?”
阿栗定睛一看。
“好像是哎?”他不確定地,“但為什麼是紅色的光?”
一狐一鼠討論許久,也沒能得到個確切的結論,乾脆不再糾結,拔了七八顆湖底的水草,搓成一條結實的繩子,一端係在狐狸身上,另一端係在大石頭上。
謹慎地彈出鋒銳爪尖,裡克鑽進其中一個洞穴中。
洞穴口傳來的吸力,讓他甚至都不用劃水就能輕而易舉地進入洞穴深處,爪子踏在地麵,仰著腦袋四處望望,傻乎乎地“哇哦”一聲。
第34章 鳳凰果實 裡克!你怎麼什……
誰能想到, 黑黝黝的大洞裡麵竟是個漂亮的石頭小屋。
精致的銀色皮毛鋪在地麵,一層屏障將湖水擋在外麵,內裡乾燥暖和, 堆著許多果子。裡克打眼一掃, 隻認出了被壓在底下的沙地果。
“這些果子!”緊隨其後的鬆鼠驚呼, 一猛子撲上去, “這都是傳說中的果子!森林裡根本找不到的那種!”
裡克拽住他的尾巴,把他拉回來, 嚴肅地:“這不是我們的東西,不能隨便拿。”
像他們這樣不請自來,騙著門口的單純蘑菇開了門,已經算是過分, 要是還把這裡主人的珍藏搬出來自己享用,跟森林動物都討厭的鬣狗又有什麼區彆?
“好叭,”鬆鼠蔫蔫地垂了耳朵, 鬱悶撇嘴, “那我們要乾嘛?”
“先去看看另一邊是什麼吧?”裡克提議,“我們要找到出去的辦法, 但是這裡看上去就是個睡覺休息的地方。”
一狐一鼠爬回洞口, 轉頭鑽進另一個洞穴。
這洞穴就是裡克看到裡麵有紅光的那個,因為覺得不太安全,他之前先進了另外一個洞穴,這次再進來時, 想到剛才那洞穴裡舒適隨意的裝飾,他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狐狸爪在水中一劃一劃,很快遊到了目的地。
一株火紅色的花朵生長在洞底, 那花瓣舒展,形如火焰,卻在水中綻放得魅力十足,花瓣開合間,無數湖水進出,形成獨特瑰麗的波瀾。
“原來這才是湖水有波紋的原因!”阿栗驚呼,“所以我們喝到的湖水有甜味,是因為沾染了少許花的花蜜嗎?”
裡克深以為然,小心翼翼地抬爪靠近。他低聲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阿栗毫無頭緒地搖搖頭。
狐狸爪伸出,爪尖的指甲被裡克仔細地收回,隻留下柔軟而粉嫩的爪墊,輕輕柔柔地碰了碰水中的花朵。
啵地一聲。
從狐狸爪碰觸的位置開始,那花瓣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枯萎起來。
裡克震驚。
他瞧瞧自己毫無攻擊力的爪子,又看看連吐息都能引起一整個湖泊的湖水波動的漂亮花朵,連耳朵都委屈成了飛機耳。
他忍不住控訴:“這朵花碰瓷!”
鬆鼠也懵,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爪尖指向花瓣:“快看!它好像在結果!”
花瓣跌落水中,恰如火焰一般逐漸被湖水吞噬,凋零成小小的一團紅色光點,很快不見蹤跡。而花莖之上,逐漸長出青色的果實,而後變紅、變大,壓得莖葉都有些彎曲。
這果實形如柑橘,豔紅色的外皮格外耀眼,在清澈的湖水中,如火苗般躍動。
鬼使神差地,裡克再次伸出爪子,不等鬆鼠出言製止,便碰到了那果子的外皮。
觸感竟然還有點Q彈。
這是裡克的第一反應。下一刻,那果實猛地掉下來,正落在狐狸的爪爪上,順著爪子軲轆軲轆,猛然一跳,正中狐狸腦門,把狐狸疼地嗷嗚一聲大喊,伸爪想要抓住果實,那果實又滴溜溜縮了幾圈,順著他張大的嘴巴竄進去。
裡克下意識閉上嘴,咕咚將果實吞進肚子裡。
“裡克!”鬆鼠撲上來,驚恐地扒他的嘴,“你怎麼什麼都吃啊!”
“不是我吃的它,”裡克委屈,有點擔憂地瞧瞧自己毫無起伏的肚子,又摸了摸喉嚨,感覺自身毫無變化,反而更擔心了,“真的是它一直在碰瓷!”
裡克敢保證,那顆果子絕對已經成精了!
“你是說,那果子成精了,想讓你吃掉他?”阿栗撓撓耳朵,覺得這話扯到令鼠發指,然而他相信裡克不會說謊,於是就更感到可怕了,“該不會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吧?”
裡克也不知道。他搖搖頭,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任何異常,卻覺得腦袋似乎有些許眩暈。
“這太奇怪了,”鬆鼠蹦蹦跳跳,將洞穴檢查一遍,“石洞裡也沒有其他東西——隔壁的動物守著洞穴睡覺,裡麵那麼多有無數神奇功效的果實,這邊的洞穴卻隻有一株碰到就能變成果實的花?”
“這裡沒有其他通道。”裡克捂住腦袋,勉強跟著鬆鼠一起檢查著洞穴。
阿栗敏銳察覺到裡克話語裡的一絲不對勁。
他詫異地回過頭,深黑色的瞳仁在一刹那縮小,聲音發抖:“裡克,你的腦袋在噴火!”
“什麼?”裡克暈暈乎乎,伸爪摸摸頭頂,隻摸到了毛絨絨的大耳朵,“什麼噴火?”
阿栗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狐狸從頭頂噴射火焰,逐漸變成渾身都在冒火,最後,一個個火焰團子從他身上蹦躂著跳下來,順著水流嘰嘰嘰嘰,一個個蹦到水麵上。
“我真的在冒火欸。”裡克不可思議地瞧著自己的身體,爪子捏捏,抓住一隻火焰團子,下意識吸溜一口,把雞肉味道的果凍吞進肚子裡。
阿栗抓狂了:“你還吃!”
訕訕地鬆開爪子,放走第二隻火焰團子,裡克努力晃著腦袋保持清醒:“我有點暈……”
從火焰中蹦出來的火稚雞越來越多,一隻隻團子擠在一起,開心地咕咕嘰嘰,將狐狸圍在中間,蹦蹦躂躂地往湖麵跳。
焦急地看著昏昏沉沉的裡克,阿栗抱住隻火焰團子,努力向中心靠攏,隨著團子們一起,跳到了湖麵之上。
好不容易才重新跑到裡克身邊,站在湖麵上空約數十米的地方,隨火焰團子一同下落,阿栗抽空瞧了眼外麵的風景,整隻鬆鼠瞬間僵住:
“啊哦。”
原先還是風景宜人的春日楊柳、綠草茵茵,現在卻被一片火海吞噬。滾滾濃煙從火焰上方冒出,幾乎失去了自我意識的裡克,深深吸了一口,喃喃感歎:“好香啊~”
黑煙的味道怎麼會是香的?鬆鼠詫異地聳聳鼻子。
……真的香。
阿栗抓抓腦殼,沒明白原因,乾脆不再去想,用力地晃著狐狸腦袋:“裡克!你快醒醒!你把彆人家裡燒了——咕嚕咕嚕——”
話沒說完,火焰團子重新落入湖中,阿栗嗆了好大一口水,噎得連連咳嗽,好不容易緩過神,左右瞧瞧,又不見了狐狸的影子。
“裡克!”他心力交瘁地喊,“裡克,你在哪兒?!”
天空。滾滾黑煙組成的雲朵之上。
在火焰團子的包裹下,裡克安詳地睡著,無數黑煙穿過他的身體,然後落回地麵,變成純黑色的結晶。
熊熊烈火燃燒了近半個小時。直到地麵已經全部被純黑色的結晶覆蓋,變成光滑的黑色岩石,空中的濃煙也全部消散,裡克才墜落下來,由火焰團子們墊在底下緩衝,輕飄飄地落在地麵。
他晃晃腦袋,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來,抬頭看到地麵光滑堅硬的黑色石板,和身邊擠擠挨挨的火焰團子,還以為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換了地圖:“火山林?”
“你終於醒了!”得益於火焰免疫的能力,並沒被大火波及,隻是找狐狸找得焦頭爛額的鬆鼠,激動地踩著火焰團子蹦過來,“你沒事吧?”
“發生什麼了?”裡克點頭示意自己沒事,隻是對現狀有點懵,“我們為什麼在火山林裡?”
“這裡是鳳凰山!”鬆鼠拍拍他的腦袋,同情地,“你把彆人家給燒了。”
“哈?”裡克瞪大眼。
他不可置信地四處張望,直到看見熟悉的湖泊,才崩潰地爪爪捂臉,緩了好一會兒,歎息道:“算了,我先把火稚雞給收起來。”
對著麵前的火稚雞張開狐狸爪,那一瞬間福至心靈,無數火稚雞朝著狐狸的方向湧去,身體崩碎成點點火星,消失於空氣中。
成百上千隻火焰團子,費了裡克好大的力氣才全部收回。他放下爪子,累得癱成個生無可戀的狐狸餅。
“你變強了,”鬆鼠拍拍狐狸腦袋,冷不丁地說,“也變禿了。”
“什麼?”裡克警覺地抬起頭,伸出爪子,立即瞧到了爪上飄落的幾綹紅毛。他嗷嗚慘叫一聲,撲到湖泊岸邊,看向自己的倒影。
原本濃密蓬鬆的狐狸毛,竟然已經掉了大半,隱約能看到底下粉色的皮膚,隨著狐狸的動作,還有不少毛毛從他身下掉下來。
“怎麼會這樣!”裡克哭得真心實意,“我不想變成禿狐狸啊!”
“應該是換毛吧,過幾天就好了,”鬆鼠拍拍狐狸爪,不走心地安慰,“走吧,我剛才已經找到離開的辦法了。”
他們重新躍進湖底,走進第一個洞穴。
無論是裡麵的皮毛還是果實,都已經被那場詭異的大火燒得一乾二淨,乾淨的石頭下,露出個狹小的通道口。
那通道口閃爍著幽微的紫色,似乎還有光芒在其中旋轉,讓裡克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黑洞、穿梭這一類的詞彙。他動動耳朵,悲傷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看來就是這裡了!”
鬆鼠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準備跳進去,被裡克攔住。
他隨手召喚出一隻火焰團子,在石頭地板上寫寫畫畫。
由於森林中還沒有文字,隻能用繪畫的方式傳達意思,火焰團子燎燒出的黑色印記又不好控製,他寫得極為艱難。
向下的箭頭、房子,鞠躬的小人、火焰,采集的動作、成堆的果實、戴著王冠的雪怪。
裡克翻譯:
這裡的、主人,很抱歉、燒了你的家,等到攢夠了食物、一定會做出賠償、雪怪之王留。
鬆鼠湊過來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打算以後賠償的嗎?”
“總有一天能賠得起的,”裡克鄭重地點點頭,又美滋滋地看向他,“你能看得懂欸!我還有點擔心這個意思太模糊了。”
“放心放心!”鬆鼠揮揮爪,“這裡的主人肯定不會連這麼簡單的意思都猜不出來的!”
他們相視一笑,湊到通道旁,一前一後地鑽進去。
第35章 再遇石猛熊 這裡是猛熊森……
無邊無際的黑暗, 仿佛連存在本身都化作虛無。
甚至連明顯的墜落感都沒有,裡克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無月無星的混沌夜色裡,爪子晃晃, 沒摸到任何實體。
縹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像是幼時母親歌唱的搖籃曲:
“乖狐狸, 你要去哪兒?”
茫然四顧, 找不到聲音的來源,裡克大聲回答:“我要回家!”
在想到家這個字眼時,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再是現代豪華舒適的住宅,而是他和鬆鼠那簡陋卻溫馨的樹洞小窩。
啵唧。
黑暗忽然變得黏稠,像是泡發了的口嚼糖, 裡克甚至來不及掙紮,就被“嘣”地一聲彈起來,又落回彈軟的黑暗中, 再次彈到半空。
這次他久違地看到了太陽熹微的光。像是鬆鼠尾巴尖端的白色毛毛。
“阿栗!”裡克驚呼一聲, 從地麵彈起來,警惕地四處望望, 發現自己正身處塞滿了各種雜草青苔的小窩中,
這是哪兒?
他疑惑地歪歪頭,左右張望一番,看到不遠處睡得香香甜甜的熊寶寶,微微一愣。
“你終於醒了, ”石猛熊低沉的聲音在裡克身後響起,裡克驚得淩空一個後空翻,穩穩落在地麵,抬起頭, 便看到一頭分外眼熟的石猛熊衝自己走來,“你已經睡了好幾天了。我差點以為狐狸也會冬眠呢。”
裡克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沒用力,卻撓下一大片毛發。
“你這是換毛了,”石猛熊媽媽看著斑禿的狐狸,忍俊不禁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在冬天換毛的動物,可能是因為你最近吃得太好了?”
努力將腦海中有關吃完鳳凰果後支零破碎的那部分記憶翻出來,裡克崩潰地嗷嗚一聲,爪爪捂臉,再也不想出門了。
“放心放心,我已經把你的毛毛都收集起來啦!”鬆鼠阿栗快樂地蹦過來,“還有,我找到雪狐狸了!他說他穿過蘑菇的門框就到了這裡。”
找到了雪狐狸,這倒是個好消息。裡克勉強把腦袋從地上**,看向鬆鼠:“你也剛醒的嘛?”
“我穿過隧道之後就到了這裡,根本沒昏迷,”鬆鼠回答,後怕地拍拍胸脯,“你這兩天可嚇慘我了,要不是你還在呼吸,甚至還說夢話,我都要以為你是吃到毒果子了!”
他在石猛熊麵前說得隱晦,裡克卻明白他是在暗戳戳地詢問自己鳳凰果是不是還有什麼附加的詛咒效果,於是抬抬爪子,做出個精力充沛的姿勢,活力滿滿地:“我現在感覺很好的。”
又是三綹紅毛飄落。
“……”
石猛熊適時開口:“冬天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現在回去很不安全的,你們先在這裡住幾天,等到春天再離開吧。”
這邊嘈雜的聲響也吵醒了石猛熊寶寶,他揉著眼睛跑過來,蹭蹭媽媽的毛毛,聲音軟乎乎的:“對呀,狐狸可以跟我一起睡的。”
裡克目光微動,終於想起麵前這頭石猛熊是哪位了。
是那頭跟銀環毒蛇對決,被裡克和阿栗用青蟲絲救下,還幫他們指了路的石猛熊媽媽。
裡克抓抓腦袋:“所以這裡是……猛熊森林?”
為什麼鳳凰山裡的神秘隧道是被傳送到猛熊森林裡?
“嗯嗯,這裡是石猛熊和裂地熊的聚居地!”石猛熊寶寶快樂地揮揮熊掌,“我超喜歡你!你是講了熊出沒故事的那隻好狐狸!”
話音未落,七八隻石猛熊和裂地熊將洞口堵住,無數嘈雜的議論聲傳來。
“聽說那隻會講故事的狐狸醒了?”
“我拿了好幾根甜玉米,準備送給狐狸!”
“我想問問,為什麼熊大和熊二都是石猛熊,我們裂地熊哪兒去了?”
裡克瞪大眼睛,不等他找到能躲起來的地方,外麵的大狗熊們便一股腦衝進來,其中一頭跑得最快,輕而易舉地拎起狐狸,抱進懷裡,親切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偌大的力氣拍得裡克直翻白眼,差點再次暈過去。
石猛熊媽媽撞開他,救下可憐巴巴的狐狸,替他理了理淩亂的毛。
狐狸毛沒梳理平整,反倒薅掉好幾根,石猛熊媽媽攤開熊掌,滿手沾滿了紅毛,隻好尷尬地把爪子藏進肚皮裡,假裝無事發生。
“你講的那個熊出沒的故事,因為休息點經常在講,幾乎所有的鳥兒都聽過了。現在森林裡很多動物都覺得石猛熊是友好聰明的動物,”已經被熊熊們連續轟炸了好幾天的鬆鼠阿栗,小小聲地告訴裡克,“除了有幾頭裂地熊想要你再講個他們的故事之外,他們還是很友好的。”
裡克了然地點點頭。
他目前仍在掉毛狀態,在火焰山領悟的火焰技能還沒嘗試過,萬一到了什麼危機四伏的險境,的確難以逃脫。儘管石猛熊們熱情的態度讓裡克有點招架不住,但能夠有這樣一處庇護之所,已經十分幸運了。
熊熊們拿來珍藏的蜂蜜和幾塊凍肉,擺在石洞中,高高興興地吃起來。
喝一口蜂蜜再咬一塊凍得生硬的肉,竟然還吃得美滋滋的,裡克看著就覺得牙疼。
“如果可以的話,”他打斷其中一頭地裂熊有關‘地裂熊如何威風如何聰明、也應該被寫進故事裡當主角’的小論文,舉爪提議,“我來烤一串肉你們嘗嘗怎麼樣?”
吃慣了凍肉的熊熊們,對裡克的提議很是不解,但仍慷慨地拿出一大塊凍肉交給裡克。
裡克找了塊平整的石板,由阿栗用新下的白雪刷洗乾淨,然後將石板用幾塊石頭撐起來,口中火焰噴射,在石板下方燒出熊熊的火堆。
他先在石板上放了一小塊肥碩的白肉,掰了兩塊木棍當筷子,直到滋滋作響的油塗滿整塊石板,白肉也變得焦香酥脆。
筷子對狐狸爪而言實在是太不友好,裡克得用兩隻爪子努力地扒拉,才能勉強完成廚師的工作。最後,實在是夾不起那塊滑溜溜的烤白肉,他乾脆直接將肉扒拉進鬆鼠舉著的樹葉裡,遞給一旁垂涎欲滴的石猛熊寶寶。
無數羨慕的歎息在同一時間響起。
裡克一愣,抬頭望過去,便見石洞裡**隻熊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鼻子不停聳動著捕捉空氣裡彌漫的肉香味,時不時抬爪抹掉嘴角的口水。
見裡克望來,他們忙不迭地:“你繼續,你繼續!烤完那塊,我這裡還有!”
“我這裡也有!先烤我的!”
為了下一塊先烤誰的凍肉,熊熊們陷入下一輪唇槍舌戰中,倒是極有分寸的,都沒有動手打架,一個個期待地瞧著裡克烤肉的動作。